那面容曬得發(fā)黑、但依然顯得秀麗的少女,有些驚慌地捂著男孩的嘴,還不安地往門外看。她擔(dān)心有人經(jīng)過,弟弟這番大逆不道、不敬河姥的話,會被聽去,然后更可怕的懲罰降臨??吹介T口突然出現(xiàn)的李青云后,她大吃一驚,立刻松開男童,急忙去關(guān)門。李青云露出和善的笑容,一步踏近,輕輕抵住木門,溫聲說道:“我不是壞人,你想救弟弟,不被河祭的話,可以將我這道符,給他貼身放好……”那秀麗少女驚疑不定,接過那紫色鎮(zhèn)鬼符,眼底泛出一絲喜色,“你、你不怕河姥?”李青云身上散放一圈清光,道威自顯,摸了摸男童的腦袋,溫聲說道:“魑魅魍魎,該怕貧道才是!”接著身影一閃,消失遠(yuǎn)處?!疤昧耍〗K于有道師來了,阿虎可以不用喂給河姥啦……”那瘦巴巴、沒幾兩肉的男童阿虎,剛才還嚇得嚎啕大哭,轉(zhuǎn)眼就樂得蹦起來?!绾?,廟觀廢墟處。李青云來到這里,沿著廟觀走了一圈。原廟觀的規(guī)模應(yīng)該挺大的,位置選得也好,坡地外突,斜入河流,猶如靈龜臥水,地勢顯目,遠(yuǎn)近塢寨都可以看得見。可惜廟觀已被山民推倒,砸爛。李青云甚至看到凌亂的磚石間,被蠻力砸成一堆碎塊的道君塑像,從那半邊還算完好的道君面容來看,似乎是紫金觀的祖師道君。接著,他不動聲色地在破廟來回走動,悄悄將一面面鎮(zhèn)旗,按照定宅陣的陣形插了在不起眼的磚石間。沒辦法,他現(xiàn)在稍懂一些的,也就是定宅陣了。道法浩如煙海,他感覺自己要學(xué)的東西還很多,修為增漲太快,很多東西跟不上,只能以后慢慢補全。有腦海里的神秘道像托底,這些陣法之類,其實都不是事。只不過現(xiàn)在專心參悟雷、幻、遁、定、符諸法,還空不出時間學(xué)其他罷了。放置完鎮(zhèn)旗,李青云又手一揮,整座破廟廢墟都泛起了法念的漣漪?;梅ㄕ诒巍<幢闵院笥猩矫窈闷?,或者有塢兵被驅(qū)使來搞破壞,他們也無法走進(jìn)真正的破廟,只會在外面打轉(zhuǎn),卻自以為進(jìn)去過。定宅陣,雖然普通,算不上也不強大高深,但勝在“特效”多,防御、警戒、安神、驅(qū)邪等等。再融入李青云的幻法,這里,已經(jīng)猶如他的小道場了。也是他給今晚準(zhǔn)備的。“那河姥不敢則罷,敢來的話,呵呵……”他大袖拂動,那些殘磚碎塊如被無形大手推動,轉(zhuǎn)眼間堆砌而起,壘成一個小高臺。又輕輕一縱,落在高臺上,盤腿坐下,徑自瞇眼打坐。既是養(yǎng)精蓄銳,也是想著戍夜教化的一些事情。他是有些瞧不上各宗,這些年在南疆的教化手段的。地盤占下一些,但慕道向道、敬奉道君的山民,卻沒有多少。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南疆毒蟲兇獸遍地,妖魔詭怪無數(shù),山民苦不堪,要真正教化他們,還是前世那句話,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近些年諸宗修士來南疆開荒,傳播道君神威,其實一開始他們的策略就搞錯了?!薄靶奘勘揪透吒咴谏?,俯視凡人,在百姓自然是強勢、直接近乎霸道的作風(fēng),習(xí)慣用超凡的力量去推動一切。但諸宗卻是不知,在教化南疆山民一事上,溫風(fēng)細(xì)雨,能接地氣的手段,才更具感化力!”“這里的山民土著,不擅種地,或者說即便有人種植作物,也等不到收獲的那天,糧食會被妖詭驅(qū)使野獸蟲蟻毀掉。山民要活,就得上山打獵,下河捕魚,采摘野果野菜,而有沒有收獲,能不能吃飽肚子,都得看妖詭的心意!”“道君神威要在南疆扎根,傳播,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山民的生存問題。至于生存,一是掃蕩控制山民村寨的大小妖詭,不給它們繼續(xù)操縱與蠱惑山民的空間;二是授之以漁,教會他們種植糧食,不用再擔(dān)心餓死?!薄按硕椖茏龅剑瑧?yīng)該就差不多了,久而久之,山民自動歸化,所謂教化,也就是順手而為……”……天慢慢黑了下來。暮色初落。盤坐在破廟磚臺上的李青云,就看到遠(yuǎn)近十六塢都開始忙乎起來,河邊亮起許多火把,鬧鬧哄哄。有塢主大聲叱罵,指揮塢兵搶人,打人;家里孩子被選上的山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孩童的哭叫聲,沿著變得更加幽綠深邃的河面,傳向那陰霧深處。河水開始嘩啦響動,那河姥似乎已經(jīng)開始興奮起來。更多的山民,則是面無表情,看著那幾家的孩子,被塢兵拉走,換上新衣,頭簪花枝,然后帶到平常舉行河祭儀式的岸邊祭臺上。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河祭,這里的山民早已習(xí)以為常,近乎麻木。只要不是自家的孩子被選去河祭,山民們都沒什么感覺。他們只知道,河姥是他們的保護(hù)神,不可違逆絲毫。再說了,孩子們不是去水府陪河姥,去享福的嗎……岸邊祭臺上,火把映照著幽暗河面,氣氛壓抑,陰森。十六塢的塢主都來了,帶領(lǐng)眾塢民跪拜那尊面目模糊的老嫗神像。跪拜過后,塢主圖河大喝一聲:“把童子們都綁上筏子!河姥今天很歡喜,大家都把事情做漂亮些!”祭臺下方的河水,嘩啦作響,水底隱隱浮現(xiàn)一具具河童的影子,準(zhǔn)備迎接新的伙伴。哭喊聲,童子阿虎等五名童男童女,被塢兵拉到不同的木筏上,木筏堆滿了山花,在火光下凄艷艷的。被捆綁住手腳的這五名童子,都是之前在道學(xué)堂上過課的,前些天隔三差五,已經(jīng)有不少這樣的童子,被獻(xiàn)祭給了河姥。“阿姐,救我啊!”童子阿虎,在木筏上朝岸邊的姐姐阿黎哭喊道。而阿黎不過一弱質(zhì)少女,哪里抵得過塢兵,被一個青壯塢兵輕按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無力哭泣,哀求旁邊的山民。但一個個山民面色漠然,沉默不語,對她的哭求無動于衷。絕望之際,她想起那個俊逸如神靈的道人:“他不是說,阿虎身上放好那張符,就會沒事的嗎?騙子,大騙子……”“時辰已到,把木筏都推入河中吧,河姥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圖河手持骨杖,面容在火把的光芒下越發(fā)陰森,發(fā)令讓塢兵松開木筏,推入河中。幾個塢兵立刻動手,解開繩索,就要發(fā)力將木筏推向河面?!耙匀思涝?,天怒神怨!貧道在此,倒要看看誰敢再獻(xiàn)祭無辜童子……”就在這時,夜空之上,響起李青云冷肅的叱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