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面忽地微微震動,茅草屋頂?shù)哪鄩m簌簌落下。陳秀一愣,若有所感,不由抬頭朝屋外的院子看去。這一看,她就忍不住驚聲低呼了。“怎么突然就地龍翻身了!還有,院子中的這棵枯死的老桑樹,聽李福說已經(jīng)有五六年不長葉了,過些天就劈做柴燒,怎么今天,突然重新抽枝發(fā)葉了!”“一定是道君顯圣……”震撼之下,陳秀趕緊離開繅車,對著家中供奉的道君神像跪地磕頭起來,口中不停念叨“民婦感謝道君老爺慈悲”之類。這尊道君雕刻粗糙,面容也大大失真,明明敬奉的是“鎮(zhèn)世安神驅(qū)魔辟邪道君”,相貌面容卻一點也不像。李福花二兩銀子,重金請村里那連考不中的林書生雕刻的,這錢顯然是白花了。只見屋前那棵干枯好幾年的老桑樹,猶如煥發(fā)新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發(fā)葉,不過片刻之間,已是桑葉婆娑,密密疊疊,宛如巨大的傘蓋,形成大片的濃蔭,將下面的土屋遮住。屋子的悶熱,以陳氏可感知的速度,在緩緩消退,更有莫名的涼意滋生。“道君保佑!”陳氏歡喜之極,又是連磕幾個響頭。她心里在想:“又是懷上,又是老桑樹顯靈,莫非我這孩子,將來是道子之材……”她只是一個村野少婦,雖年初結(jié)的婚,但也不過是十六七歲,沒讀過書,只認識有限的十幾個字包括她的姓名,所以見識有限得很。此刻屋前老桑樹煥發(fā)新枝,也只會歸結(jié)到是道君顯靈的緣故。卻不知,虛天之上的道君,哪有空理會她一介小小的民婦。神像都刻錯了,哪還有什么神跡!陳氏如同所有的村婦村民一樣,只知道跟隨風俗,敬奉膜拜,而不知曉其中門門道道,盲目地敬拜又有何用。在陳氏感應不到的地方,她的腹中,卻是漂浮著一顆微光閃爍的“丹丸”。這顆丹丸,正是李青云的元神所化。他抵住時間法則的沖擊壓力,收縮為一點,成功在所謂的前二世“登陸”。一出現(xiàn)陳氏腹中時,他便占據(jù)腹中這縷新的生命氣息。這是他,明我破境的大機緣,不容有失。緊接著,卻有一縷魂魄落下,爭取這團生命氣息的所有權(quán)?!吧ⅲ 钡ね柚?,李青云淡聲一喝,這妄圖“鳩占鵲巢”的外魂,便毫無反抗之力地潰散。原李云祥的一生,此時提前戛然而止。一縷魂魄,又如何與天門境大能相爭!等李青云適應下來,他便開始悄然改變,這一世自己以及家人的生活環(huán)境。幸有玉清本質(zhì)還在,他雖暫時化為一丸,但還是有一些小神通可以發(fā)揮的。村屋悶熱,家中貧窮,此世的“父母”勤勞如牛馬,卻只能混個不餓死的狀態(tài)等等,這一切在李青云“降臨”此世后,便自然要一一改變。首先,他就“溢出”一絲生氣,令院子中那棵高大的老桑樹煥發(fā)新生,桑葉密集,形成濃蔭,先給陳氏送波小福利。陳氏的孕中生活,顯然就會更舒適些。如此,貧道破境,也就會順暢一點。“要在此活過一生,自是太久,等十個月出世之后,當就算完美融我了,至于明我,則要這具身體,切切實實感受這個世界之后……”李青云化為一顆丹丸,諸般能為自然基本被束縛住,能溢出一縷生氣,改造屋前這棵老桑樹,便幾乎是他此刻狀態(tài)的極限。好在,這只是前世,而前世其實已逝,這里等同于半真半幻,時間的流逝速度,也遠比真實的世界要快上太多。在混混沌沌的沉浮中,李青云嘗試各種能力無果后,便放棄了,干脆在丹丸中閉目打坐,以消遣人在腹中的無聊時間。時間流逝很快,他剛閉目不久,就感應到外面日暮,已是黃昏。廚房中,陳氏已經(jīng)開始燒火做飯,熬的是一鍋稀粥。隨即,屋外一個身材精瘦、面目有些英俊的年輕農(nóng)夫,挑著水桶,扛著鋤頭,匆匆走進院子?!鞍⑿悖一貋砝?!”李福一身汗餿味,放下水桶后,那英俊的臉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朝廚房中的陳氏喊了聲?!斑?,怎么家里這棵老桑樹又活了,道君顯靈?。窟€有,這么多桑葉,可以多養(yǎng)些蠶了……”不等陳氏回應,李福臉色又微微一變,想到什么,就有些余驚未定之感。他快走兩步,進了土屋,然后就趕緊關(guān)閉,上栓,忌憚外面有什么似的。哐當,屋中的繅車都被他不小心撞翻了。“回來哪,馬上可以吃飯了!”這時,陳氏從廚房探出身來,又有些小責怪,笑道:“看你毛手毛腳的,繅車都要被撞壞了!”李福卻有些神不守舍,眼神略微游離,看著妻子,頗為凝重地說道:“今日下午,去河里挑水澆地的三瘸子、大腦袋,不知怎么地,也突然一頭栽進河里,傻呆呆也不知道爬起來!等我和其他幾人趕過去,用扁擔勾起來后,他們已經(jīng)淹死了,肚子漲得跟水缸般,跟前幾天淹死的人幾乎一個樣!”“回村,經(jīng)過村東頭的林書生那屋時,我還聽到他跟村長嘀咕,什么要不火化這幾個淹死的村民,恐怕七天之后,入土的都會化詭!”“我剛才突然記起,其實我們村里第一個淹死的是牛娃子,今天剛好是牛娃子入土的第七天,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天黑……”一提到死人,入土,化詭這些字眼,年輕夫妻兩人頓時都難掩驚恐之色。夫妻倆不由齊齊看向屋外,透過窗戶,卻見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整個村落在朦朧夜色中,炊煙裊裊,燈火零碎。許是心有所想,兩人突然覺得,今天的夜色有些不正常,隱隱地,還有娃子趕牛放歌的模糊聲音,似遠似近?!安缓?!好像是牛娃子的聲音!”李福凝神聽了一聽,便大驚失色,滿臉驚恐?!翱欤】?!把前兩天我剛買回來的安宅新符,貼到門背后……”陳氏也是慌了,立刻慌亂地翻找那張安宅符,找到后又用粥漿糊了,貼在堂屋大門的背后。雖然安宅符基本都是貼在外面門上或門頭,更有效果,但這個時候已死去七天的牛娃子,好像化詭活過來,要進村“回家”了,夫妻倆自然是誰也不敢出門了,只能把符貼在門后。為了省兩個錢,李福算過時間,按道人所說,門上舊符應該還有兩三天效力,就沒有提前貼新符。現(xiàn)在牛娃子這天黑一回村,便是差點嚇掉李福的魂,有些后悔貼晚了。牛娃子以前,可是經(jīng)常趕著牛經(jīng)過這里的……“福哥兒,我放牛實在太餓了,等不到回家吃了,經(jīng)過你家,聞到粥香了,你給我喝一碗嗎?明天,我給你挑一擔水,作為回報……”屋外,響起牛娃子幽幽的喊聲。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夫妻倆頓時嚇得冷汗直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