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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章酒力不行,被灌了半晌已是有些迷糊,這會四周一看,竟只有陸無憂還醒著。
他明明也喝了很多,神色卻還很清明,瞳眸澈亮,指間一枚白瓷杯輕旋,見林章望過來,陸無憂才笑道:“少彥今晚興致倒高,還以為你會借口準備殿試先走……”
林章按了按腦袋,他剛才差點睡過去,可這會興奮勁仍沒下去。
“實在是今晚太過高興……”
說這話時,他腦中不由浮現(xiàn)出了少女絕塵的姿容,臉上頓時顯出兩抹紅暈。
陸無憂那邊又笑了,杯沿從唇邊輕擦而過:“是因為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么?”
林章一愣:“你怎知……”出口便知失。
若是平日林章定然會三緘其口,但現(xiàn)在酒勁上頭,他有些飄飄忽忽,更何況天大的餡餅砸在腦袋上,沒人會不飄忽:“……不瞞霽安,確實如此?!?
他說著,不由自主傻笑了起來。
白天在書房里,賀蘭大人對他說的話,猶在耳,林章無論如何料想不到自己會走這樣的好運。
他自是知道有多少傾慕賀蘭小姐的公子哥,自己門第不顯,性子木訥無趣,賀蘭小姐待他也并無特別,因而林章一直克謹守禮,從不敢多生妄念。
可眼下似乎已不再是妄念。
林章低低開口,聲音細若蚊蠅:“我可能……要娶賀蘭小姐了……”
陸無憂沒有應(yīng)答,林章還當他沒有聽見。
窗外一陣夜風拂面,他打了個哆嗦,清醒了幾分,意識到自己并不該將這件事說出去,沒等他慶幸,卻聽一聲清脆聲響。
陸無憂將瓷杯擱在桌上,輕聲道:“……你當真打算娶她?”
林章怔然,望向自己好友,忽然心頭一跳。
陸無憂卻似看出他的想法,對他溫和笑道:“少彥你別誤會,我對這位賀蘭小姐并無任何非分之想,你要成親,我也很為你高興,只不過……”林章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喝醉,總覺得他聲音聽起來有些散漫,“因為你是我的好友,我才多說這么幾句不中聽的,賀蘭小姐的仰慕者眾多,還有如曹國公世子那般的,你娶了她將來只怕不會太平,或許還有很多你未曾料到的麻煩,家宅也未必安寧?!?
“多謝霽安提點?!?
林章起先松了一口氣,若與陸無憂爭,他當真沒有把握,隨后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他被狂喜沖昏頭腦,確實沒想那么多。
可道理知道得再多,他只要一想到能擁佳人入懷,就又開始頭腦發(fā)熱。
林章晃了晃腦袋,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真心想要娶賀蘭小姐,你……可是覺得我不該娶她?”
陸無憂拎起酒壺,又滿滿倒了一杯,語氣越發(fā)散漫,幾乎透出些漫不經(jīng)心來:“怎么會?”他挑起眼尾,笑得氣音如呵,“毀人姻緣,會被人記恨的。我只是覺得此事,少彥你最好三思后定,切莫一時沖動,日后追悔,既然娶了——就要負責到底?!惫P趣庫
林章聽到這里,不由點頭道:“大丈夫自當如此?!?
陸無憂把酒一飲而盡道:“那早些休息罷,明日還得去拜訪座主和房師。”
他看起來半點不醉,拎起林章道:“走了?!?
雙腳離地的林章:“……?”
“哦,你喝多了?!标憻o憂把人放下,手一拂,林章便昏睡過去。
陸無憂自醉得七倒八歪的士子中穿行,步伐穩(wěn)定走到窗前。
確定四周無人,他單手攀住窗臺,身形極為輕盈地一躍而上屋頂,足尖輕點瓦片,寬大衣袂飄逸如仙回旋而落,幾乎沒有發(fā)出丁點聲音,便坐到了屋脊上,手中還提著一只細頸青白瓷的酒壺。
邊喝邊吹風散著酒氣,陸無憂甚至隨手攀折了一根樹枝,本能地想要舞劍,但最終克制住了。
夜風習習,他愜意地合上眸,開始有了一點困意。
與此同時,樓下一行人正鬼鬼祟祟拿著木棍麻袋進了醉仙樓。
等陸無憂再醒來時,天已蒙蒙亮,他拎著酒壺翻身而下,又從窗臺躍了進去,里頭的人依舊昏睡得東倒西歪,他走了幾步,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
林章人呢?
***
正如賀蘭瓷所說,曹國公世子的事確實一直沒完。
姚千雪又來府上,繪聲繪色跟她說從別處聽來的傳:“曹國公世子對你下手,這次是真的犯了眾怒,加之云陽郡主那邊又尋死覓活的,王府里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曹國公日日去向圣上請罪都沒用……說不準這世子之位真的保不住了。”
賀蘭瓷想起那日經(jīng)歷,依然心有余悸。
她托著下巴,輕道:“云陽郡主沒嫁他,也是幸事?!?
覺月寺那個被曹國公世子收買的沙彌,她爹后來也命人查到了,只是事關(guān)她的清譽,便沒有公開,不然李廷估計還得更慘。m.biqikμ.nět
姚千雪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賀蘭瓷不在意,但和云陽郡主交好的貴女們早將她傳得宛若禍國妖孽,說她是蓄意勾引她人夫婿,才叫曹國公世子瘋癲至此。
說實話她的表妹哪里需要蓄意,長著這樣一張臉,哪怕只是笑上一笑,都會讓男子趨之若鶩。
實為無妄之災(zāi)。
姚千雪暗嘆間,卻聽賀蘭瓷主動開口道:“表姐,你上次說康寧侯府二小姐要綁士子成親的事情,怎么樣了?”
沒想到賀蘭瓷會問這個,姚千雪愣了愣,才開始回憶這件滑稽事:“你說此事啊。那位二小姐眼光倒真是不錯,她看上的那個士子今次拿了頭名會元,在醉仙樓慶賀,不過因為前來拜訪的人太多,她一時沒找到機會下手,便趁著夜黑風高夜襲了醉仙樓……”
賀蘭瓷有一絲震驚:“……夜襲?”
“對啊,據(jù)說本來是想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套了麻袋捉來的。你想啊,那讀書人可不都手無縛雞之力嗎,康寧侯府上的家仆又人高馬壯的,待捉進府中,不管發(fā)生點什么,都有口說不清,就算那士子中了狀元也沒用。”
“……萬一東窗事發(fā)呢?”
“有潯陽長公主替她求情,做得再離譜,圣上又不會真的責罰她?!?
賀蘭瓷:“……”
不愧是權(quán)貴。
姚千雪有些納悶:“你怎么不問我結(jié)果如何?”
賀蘭瓷總不好說她是真的相信陸無憂擺得平:“……所以她事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