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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五二章

第五十二章

陸無憂雖然沒太明說“在意”什么,但顯然是指在意他。

賀蘭瓷之后的幾天都在琢磨這個事。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非常在意陸無憂了幾乎不能更在意了,一整天都在想著他的事情。

想著他們?yōu)槭裁赐蝗蛔兊霉止值年P系,和同樣變得怪怪的陸無憂。

她覺得他們之前那樣相處就很好,那已經(jīng)是賀蘭瓷所能構想的,最完美的夫妻關系。

沒什么隱瞞,也沒什么矛盾,絕大多數(shù)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很多時候他們都還挺默契,不需要說太多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雖然陸無憂冷不丁就會開始胡亂語,但賀蘭瓷也已經(jīng)逐漸接受了他跳躍的步調(diào),感覺他說什么她都不會太驚奇。

他們似乎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但陸無憂好像仍然有很大的不滿。

清丈的事宜已矣,又有些權貴依此被迫補了糧,圣上似乎龍心大悅,非但沒有再顧慮權貴,反而著實賞賜了一番有功之人。

戶部的幾位官員都替陸無憂呈報了功勞畢竟他甚至還為此受了傷。

因為陸無憂的升遷速度已經(jīng)相當快了,圣上沒再給他升官,反倒是賞賜了一件麒麟服,圣上賜服并不在文武百官的品級內(nèi),最高級的是蟒服,其次飛魚服,再次斗牛服,最后才是麒麟服……但即便如此,麒麟服在服色上的品級依舊是三四品的。

不過翰林官作為天子近臣到底不同,本來就比外官清貴,其他部曹官員五品以下不能得賜,翰林官則完全沒有這個限制,先前給圣上日講的時候,還有講官得賜斗牛服的圣上心情好了,連身邊伺候得力的太監(jiān)都會賜。

雖然賀蘭瓷隱約覺得,也可能是陸無憂面圣時,穿的她親手補的官服讓圣上實在看不過眼……

麒麟服和其他三四品官的服色一樣,是大紅的,補子上繡滿了麒麟圖樣,后襟不斷,兩傍有擺,前襟兩截,下有馬面褶,不用換上都知道陸無憂穿一定不輸給那件狀元吉服。

但他看起來似乎并不高興。

賀蘭瓷情不自禁道:“怎么了?”

這次陸無憂倒是沒有瞞的意思,道:“圣上把我的折子壓了下來。賑災糧被貪墨的事情我往上查了,那位管事和當?shù)刂h,在我們離開后不久,都畏罪自盡死在了獄中?!?

賀蘭瓷不由一愣道:“……滅口?”

陸無憂道:“八九不離十,我留了人在那查探,來報說就連他們的家中都遭了劫匪,被洗劫一空,什么也沒能留下,但因為我留了個心眼,提前叫人去獄中,騙那個管事,他家里人全被滅口了,還給他看了染了血的他妻兒的衣物當然是偷來偽造的又用了些別的法子,他被我一陣哄騙下來,交代了大半,留了一張帶著血手印的口供,所以這件事我到底還是追查了下去,一路查到了益州布政使身上?!?

布政使是從二品,在一州里主管財政,地方上品級只輸總督,但總督通常兼管不止一州,實際管轄者還是布政使按察使之流,在地方堪稱封疆大吏。

陸無憂勾了勾唇角道:“這位布政使也很有意思,他和麗貴妃是同鄉(xiāng),和麗貴妃那位兄長平江伯也很熟,甚至他還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了平江伯做繼室,兩人年紀差了足有二十歲。我如實回稟,圣上雖然獎賞了我,但是折子卻給按下了,告訴我不用再查,剩下的會交給三司的人,但我找同僚打探過了,三司那邊并無人受理此案。”

賀蘭瓷低頭思忖,她總覺得這件事讓她想起了點什么。

她垂著頭,陸無憂反倒問:“你怎么了?”

賀蘭瓷按著腦袋道:“我好像遺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等等我……”

陸無憂輕吁了一口氣,在書房一側坐下,低聲道:“你慢慢想,反正我對你……特別有耐心?!?

賀蘭瓷覺得陸無憂的話也是顛三倒四,之前才說他是沒有耐心,現(xiàn)在又說他很有耐心,有時候,他這顆七巧玲瓏心真的很像海底針。

她也不能回回靠親去追問。

正糾結著,驀然間,賀蘭瓷腦中靈光一閃,想了起來。

可要說出口,她又有一分猶豫,因為當初她和她爹說的時候,她爹全不在意,還對她說夢中之事豈可當真。

不過陸無憂到底不同。

賀蘭瓷也只猶豫了一瞬,便道:“在第一次見二皇子之前,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夢里夢見我爹去益云任總督,被誣陷奪職下獄,我和兄長也被牽連,境遇慘淡,我連夜出逃……卻被二皇子捉住,囚禁起來,然后我的夢便醒了,但夢中發(fā)生的事情俱都十分詳盡,樁樁件件歷歷在目,我當時嚇得冷汗直流。之后沒多久,便遇到了二皇子本人,在夢里我沒見到他本人,但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和我夢里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邊回憶一邊說,這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清楚記得,父親便是去益州赴任,見過二皇子后我一直懷疑,我爹會落罪這件事與他脫不了干系,現(xiàn)在想來應該……”

這事?lián)Q個人聽,都只會覺得是無稽之談,哪有人能夢見未來的事情。

但陸無憂很認真地聽她說完,才道:“如你所,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蕭南洵送來的那兩個女子,我讓人監(jiān)聽過了,亦是從益州送來的。我就說區(qū)區(qū)一個管事就敢要挾誅殺朝廷官員,原來是背后有恃無恐?!?

賀蘭瓷松了口氣,道:“你肯相信這件事?”

陸無憂揚眉笑道:“為什么不信,你說得很合情合理……再說什么古怪的事情我沒聽過,我老家那還有個陰邪傳,說將尸身保存完好封在石像中,放入某個陣法的陣心里,引天地靈氣,以百人之命為祭,蘊養(yǎng)了十年,就能復活人的這都有人信,并且去做過,當然成沒成功就不知道了?!?

賀蘭瓷聽得一驚,隨后想起她還有記錄夢中的細節(jié),想著立刻便去書房翻找,取來給陸無憂。

陸無憂接過,仔細看了,賀蘭瓷倉促之下的筆跡慌亂,甚至帶了些顫抖,依稀可見當日的驚懼,他猶豫了一下道:“你當時很害怕?”

賀蘭瓷一怔,半晌才點了點頭。

陸無憂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藏在馬車頂上親眼目睹的那一幕。

明明怕得要命,她卻還強自鎮(zhèn)定,強打起所有的精力和警惕去應對蕭南洵,但仍然差點被他輕薄,他并沒有這樣的境遇,縱然是韶安公主死纏爛打,他也很自信于自己能夠輕而易舉的應對。

甚至更久之前,他們初次重逢的時候。

那時他還對賀蘭瓷存有一定的偏見,前曹國公世子李廷對她步步緊逼,雖然他出于道義幫了賀蘭瓷,但也沒有設身處地去想,那時的賀蘭瓷會是什么樣的心境。

此外,還有那次在郊祀,失手傷人時賀蘭瓷蒼白而驚惶,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大哭的神情,他還清晰記得。

她到底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

陸無憂動了動唇,道:“你還遇到過類似的這種事嗎?”筆趣庫

賀蘭瓷思忖道:“……夢應該是第一次做?!?

“我不是問這個?!标憻o憂抿唇道,“你還遇到過……類似蕭南洵和李廷這樣的事情嗎?”

賀蘭瓷又思索了一會,道:“在上京應該沒有類似的了,我爹畢竟是左都御史,官位不低,在青州的時候遇到過一回,他想,呃……”賀蘭瓷不知道怎么說,但當時她差點被人壓在床上,也好幾個晚上沒能睡好,一段時間都會做噩夢,“但最后被我用簪子嚇退了,起初他父母還想用權勢威逼,知道我爹身份的知府親自派人抓他,將他下了獄,他父母也受牽連,當然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為了我的清譽沒有流傳出去。不過我爹得知后,便讓我又回了上京?!?

陸無憂只知道她突然離開,卻不知是這樣的緣故。ъiqiku.

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挺殘忍的她對男歡女愛沒有心理陰影已經(jīng)算非常不容易了。

“我能抱抱你嗎?”

“嗯?”賀蘭瓷一愣,“怎么突然?!?

陸無憂摸了下鼻尖道:“介意就不抱了?!?

……他明明已經(jīng)想親就親了,怎么還在這種小事上問她?

賀蘭瓷嘀咕了一句,便抬起手臂,道:“你想抱就……”

話音未落,下一刻她便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陸無憂輕輕擁著她,手臂從她背后環(huán)過,一只手按在她的胳膊上,另一手則撫在她的發(fā)絲上,很安撫似的抱著她,因為他高她足有一個頭,賀蘭瓷此刻便像是整個陷進了他的身體里。

她有一瞬間的茫然,像心空了一下,變得一片空白。

好一會,賀蘭瓷才開口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jīng)沒有在怕了?!?

陸無憂的聲音低沉,帶點悶道:“我知道。我爹娘的江湖幫派在各地都有人手,這件事我會繼續(xù)查下去,爭取在你爹調(diào)過去之前,把益州那邊的事情弄明白。若真如你夢里見到的那樣,估計你爹的調(diào)職到赴任,那邊都已經(jīng)設好了局,只等請君入甕……就算萬一來不及,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

賀蘭瓷下意識在他懷里點頭,能聽見陸無憂一下一下的心跳聲,像擂鼓。

她稍稍抬起頭,能順著他的下頜線,看見陸無憂微垂下的眸子,和微微抿起的唇,她心念動了動,想著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要去親一下。

卻被陸無憂按住了肩膀。

陸無憂輕聲道:“用不著為了這種事情感謝我,我本來就要查,也是只順手?!彼⑽冗^頭,“我之前跟你說的,你用不著為此煩惱,本來也就隨便說說。你做什么……自由隨心一點就行?!?

今天依然是很難懂的陸無憂。

姚千雪上回見了賀蘭瓷,覺得她似乎不開心,便邀請她出門進香,還很體貼道:“不去覺月寺了!我們?nèi)シň壦?!那里求姻緣求子都很準的去的幾乎都是女子,要么便是定過親或者已經(jīng)成婚了的?!?

以往賀蘭瓷一般一兩個月會去一次,也當放松。

自從出過李廷那個事她已經(jīng)許久沒出門進香了,想了想,還是應下。

陸無憂得知,頓了頓道:“所以你覺得你連上個香,都要特地告知我?!?

賀蘭瓷道:“你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怎么辦!”

陸無憂道:“……我可以問別人。”

賀蘭瓷默了默,覺得陸無憂也很誤入歧途:“我跟你說也是尊重你,不代表我不自由!”

陸無憂也沉默了一會,道:“你可以再肆無忌憚一點?!?

“上房揭瓦嗎?那我已經(jīng)做過了。陸……”她還是不知道怎么稱呼他好,“你這是在揠苗助長,雖然你說想讓我更自由,但我也不可能突然變成……未靈那樣?!?

花未靈是真的自由散漫。

她不止想出門就出門,想回來就回來,最近甚至開始把那個撿回來的人也一并帶出門了,撿回來的那位公子似乎也覺得自己沒有名字很麻煩,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慕凌”意圖昭然若揭極了。

這位慕公子成天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花未靈,她逛街,他就抱東西,她去茶樓,他去作陪,她去聽戲,他也作陪,就連她去脂粉衣裳鋪子,他都能笑瞇瞇地跟著去挑東西。

賀蘭瓷很擔憂,陸無憂還是那句話:“她心比你大?!?

此刻陸無憂聽完她的話,倒有點不自在,他道:“知道了,反正若是早點下衙,我就去接你?!?

法緣寺的香火也很鼎盛,不過往來的女子明顯多了許多。

進門的木欄上,便掛滿了求緣的紙箋,沒有署名,也看不出是誰,進到里頭,有一顆參天的紅花樹,此刻樹上綴著層層疊疊輕盈的紅綢布條,迎風招展,煞是好看,這棵樹的別名便叫月老樹。

姚千雪喜歡來,但賀蘭瓷對姻緣之事別無所求,所以從未來過。

同姚千雪進了寺廟中,賀蘭瓷迎面看見對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常服,長得十分俊朗,滿面肅然,周身帶著一股淡淡的殺伐氣,賀蘭瓷當即便想避開,姚千雪一把拽住她道:“你都成親了,怕什么!齊川你又不是沒見過?!?

來人正是姚千雪的未婚夫婿,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宋齊川,兩人明年初便要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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