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香妹涂涂寫寫,好不容易寫了一封電報,悄悄拿去給江婉讓她檢查。
江婉看了一遍,問:“嫂子,你是讓大表哥來吧?”
“嗯?!崩钕忝命c(diǎn)頭:“這不……放假了嗎?咋一直還瞧不見人影???”
江婉看著她不堪入目松松垮垮的字體,只好重新拿筆寫下來。
“嫂子,明天拿去電報局或郵局寄。大表哥多半是因?yàn)橐獙?shí)習(xí),才沒法回來看你。”
“俺知道?!崩钕忝每嘈Γ骸八皩懶耪f了,可俺知道暑假有兩三周放假讓他們回家……俺盼著他來一趟嘛?!?
江婉也覺得大表哥得來一趟,“一走就是半年,只要有空,他會來的。你想大表哥,大表哥也會想著你的。”
李香妹郁悶道:“他都好些日子沒給俺寫信了。天天就知道忙學(xué)習(xí)忙實(shí)習(xí)……也不給俺來個電話,聽聽聲音也好啊。”
江婉輕笑:“電話費(fèi)貴,長途就更貴了。大表哥向來節(jié)儉,舍不得花錢。而且,他知曉你賺錢辛苦,能不花就盡量不花?!?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借錢給老三……”李香妹解釋:“俺給他每個月都寄錢,一個月不落。平時學(xué)校還會給補(bǔ)貼餐食,按理來說他身邊是不缺錢的?!?
江婉垂下眼眸,低聲:“大表哥這人素來情深,有時候他寧愿委屈自己,只期盼家里和睦一些?!?
“老三的老丈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崩钕忝脟@氣:“俺不是不讓他幫……他自個也不容易,十天半月都舍不得吃一片肉?!?
江婉道:“我上個月給舅舅匯了一百塊錢。聽說他退休了,崗位讓三表哥頂上?!?
“真的?”李香妹驚訝問:“你咋知道的?”
江婉低聲:“我在陽城好些年,總有一點(diǎn)朋友人脈呀。舅舅只愿意讓老三頂他的崗位,還特意找廠長說了。老二鬧到廠長辦公室去,被廠長訓(xùn)斥了。連廠長都說他太過分,得了崗位,還分了房子,怎么就那么貪心。老二沒法子,只能作罷?!?
李香妹笑出聲,開心道:“總算有人治得了他這個無賴了!”
江婉嗤笑:“他以為所有人都跟韓家人一樣懦弱,讓他欺凌個夠?放心,壞人自有天收,等著瞧吧?!?
“寧夢咋樣了?”李香妹問。
江婉搖頭:“不怎樣。聽說她嫌棄食堂的職位太辛苦,一直盼著能調(diào)動。我聽林姐說,去食堂打飯的時候,時不時看到她躲角落里偷懶?!?
“她那人細(xì)皮嫩熱的?!崩钕忝脨灺暎骸澳睦锔傻昧舜只睿∈程玫暮髲N還有不少重活!她以為俺每天就在食堂里吃飯啊?吃就容易!做飯可不容易!”
江婉罷罷手:“別跟那樣的人置氣,不值得。她的心是歪的,遲早會走上歪路,自取滅亡。”
李香妹關(guān)切問:“公爹退休后干啥?幫老三家?guī)???
“嗯?!苯翊穑骸安粌H幫老三家的,還得幫表姐帶。舅舅很不容易,退休金不算高,得讓舅媽揣著,還得時不時救濟(jì)表姐。我給他寄錢,也是希望他壓力不會太大?!?
李香妹問:“咋了?小姑子又去找公爹要錢了?”
江婉答:“聽說劉培民仍在復(fù)讀準(zhǔn)備高考,家里要養(yǎng)娃還要供他讀書,表姐不得不將孩子丟給公婆和舅舅舅媽去碼頭扛貨。”
“扛貨?”李香妹驚呼:“她扛得動?干得了?”
江婉抿了抿嘴,道:“她干得動。雖然辛苦,但一天能賺一塊多。”
不干就只能餓肚子,她不得不干。
聽說劉培民本來決定不考了,被表姐罵了回去。她說,她堅(jiān)信劉培民一定能考得上,讓他必須去復(fù)讀。
公公婆婆覺得大兒子考幾次都考不上,就勸他進(jìn)廠當(dāng)工人,不要再抱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
“可表姐堅(jiān)持讓他復(fù)讀,說他一定能考上。她公婆沒資助他們,她只能靠自己出去干活賺錢,不然日子怎么過。哪怕干不動,她也只能咬牙干?!?
李香妹聽得唏噓不已,低聲:“她那么得意的一個人……”
“再得意,也得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呀?!苯窠z毫不意外,“環(huán)境所迫,不得不干。幸好舅舅時不時接濟(jì)她,幫她帶兩個小孩子,不然她的日子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