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下，牛肚特有的口感伴隨著西西里島番茄的香甜，滾燙地延入口中，牛肚肥嫩，面包脆熱，那香味成倍地增長，浮夸地流溢在空氣之中。

賀予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內(nèi)心的快樂因子在不斷地膨脹，羅勒草和番茄香將他的心境都帶往了托斯卡納陽光燦爛的夏天。

沒什么比初夏陽光更令人快樂的東西了。

“這么好吃嗎?！敝x清呈幫他拿著冰激凌，乜過眼看他。

賀予：“對呀，可惜你不喜歡……”

話未說完，謝清呈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側(cè)偏過臉，就著賀予的手，咬了一小口賀予吃過的牛肚包。

“…………”賀予目瞪口呆。

謝清呈在生活中是有點(diǎn)潔癖的，而且他不會在公開場合和人有什么太親密的舉動，可他現(xiàn)在卻低頭就著賀予的手，咬了賀予咬過的面包，唇齒還輕輕蹭過了賀予的指尖。

這種事兒之前哪怕?lián)Q賀予來做，謝清呈都會批評他不規(guī)矩。

但現(xiàn)在謝清呈自己做了那個出格的人。

賀予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盯著謝清呈淡色的嘴唇微微啟合，薄唇之間隱約可見番茄的蜜色。

“好、好吃嗎？”

謝清呈是真的仔細(xì)品嘗了一會兒，然后對賀予道：“不錯，你很有眼光?！?

賀予：“…………”

聽著怎么這么怪啊，感覺謝清呈像是刻意找些事情來夸獎他一下……咬牛肚包這個行為也好像很刻意……

賀予回過神來之后自己琢磨了一番，最后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謝清呈表現(xiàn)的真的很像那種第一次和心儀女孩兒約會的年上高知男人，有種特意包容對方，營造氣氛，并且試圖讓女孩歡欣的樣子……

意識到這一點(diǎn)后的賀予，眉梢略微抽了抽。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

兩人帶了一束百合花，在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邁克爾家。

秦慈巖的小孫女在爸爸的幫助下，親手給他們烤了一個重芝士蛋糕，盡管味道并不怎么好，但賀予和謝清呈都吃完了，并且稱這是他們吃過最好吃的蛋糕。小姑娘頓時眉花眼笑，分別撲進(jìn)兩個人懷里，給了他們一人一個香甜柔軟的貼面吻。

“不過謝叔叔，你很快就要回國了，對嗎？”

“嗯。”謝清呈說，“月底就回去了?！?

“哦……”小姑娘聳下眉梢，顯是有些失落。

她爸爸笑著把她抱起來：“你可以放假去滬州玩，謝叔叔有個小外甥女，小小的很可愛，你們會成為好朋友?！?

小姑娘又支棱起了耳朵：“真的嗎？”

謝清呈笑著向她保證：“真的?！?

他對孩子一直都很溫柔，沒有哪個小孩會不喜歡他。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從爸爸手里掙下來，無視賀予哥哥有些酸溜溜的眼神，又撲到了謝清呈懷里。

兩人離開邁克爾家，走在花巷草坪間的時候，賀予低頭踢著小石子，忽然說了句：“我小時候你都沒有那么抱過我?！?

謝清呈怔了一下，隨即道：“……那不是你自己不愿意嗎？”

“……”

“我抱你回診室你都要掙扎好久。”

賀予沒話說了，揪了一片旁邊草叢里繡球花的葉子，在手指間搓著玩。植物葉片的汁液很清甜，但又帶著些青澀的酸意。

謝清呈停下腳步：“那要不我現(xiàn)在抱你回去?！?

賀予原本一副悶悶不樂像是吃了大虧要哭的樣子，頓了一下，抬起眼瞄他，發(fā)現(xiàn)男人一本正經(jīng)，竟然是認(rèn)真的，不由得破涕為笑。

“那療養(yǎng)院的醫(yī)生要找我麻煩了。”

說著側(cè)過頭，在花園小路上飛快地親了謝清呈的嘴唇一下。

“真后悔沒在上中學(xué)時就喜歡上你?！?

“……那叫早戀。”

賀予笑而不答。

嗯，早戀算什么，如果他情竇初開時就能喜歡上謝清呈，他上中學(xué)時就敢借著讓謝清呈到他房間給他看病的借口，把門反鎖上，然后把這個比自己大了十三歲的男人按在門板后面，再然后……δ.Ъiqiku.nēt

“有輛出租來了?！?

謝清呈忽然打斷了他的荒唐遐思，抬手示意由遠(yuǎn)及近的計(jì)程車往他們走著的這條小區(qū)小巷開。

滿腦子廢料的賀予俏臉驀地一紅，立刻回神：“……咳，時、時間還早，我們接下來是去哪里？”

謝清呈很快就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圖書館。

理工男的約會圣殿。

在謝清呈的認(rèn)知當(dāng)中，圖書館是最適合營造氣氛的地方。

當(dāng)然他對自己的錯誤認(rèn)知能有這樣的自信，還要?dú)w功于從前追他的那些女孩子，包括他的前妻李若秋。

她們因?yàn)橄矏鬯?，便從來由他說去哪里，不會告訴他，這種行為會讓他像一部教科書修煉成了帥男人，帥男人雖好，教科書卻無趣。姑娘們熱衷于去圖書館并不是因?yàn)橄肟磿?，而是想看這無趣帥男人的臉。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約會，營造一些能夠幫助你治療的氣氛。

謝清呈心里這么想著，不過礙于少年的顏面，他只斟酌著道了一句：“陪我坐坐吧。”

別說陪坐，□□都是很樂意效勞的。

賀予聽謝清呈這么說了，便又溫馴地笑了笑，與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謝清呈去挑了些書。

謝天謝地，這位教科書似的帥男人沒有挑什么《人格心理學(xué)》，他想讓賀予感受到溫情氣氛，于是仔細(xì)思考，隨后選了兩本書拿回去。

兩本都是詩集，謝教授能想到的極致浪漫，就是倆人一人一本詩集，看完之后互相交流意見，然后在圖書館里泡一個下午。

文青當(dāng)然不明白理工男的腦回路，他雖然配合地在謝清呈旁邊坐著看了一會兒，但越看越覺得莫名其妙——

他們好不容易從病房里出來，難道就是坐在圖書館里看詩？

而且《飛鳥集》他已經(jīng)看了不下二十遍了，不但讀過英文版和中文版，還讀過法意德文版，他背都能背出來的東西，哪里還瞧得進(jìn)去。

只是因?yàn)闀侵x清呈親自給他挑的，他也不好站起來還回去，只得一頭霧水地開始重溫。

午后的陽光很燦爛，從纖塵不染的玻璃窗照進(jìn)來，泰戈?duì)柕臏仡Ｐ跽Z在紙頁上呢喃。

賀予看著看著，心慢慢地沉靜下來，只不過有些沉靜過頭了，腦袋來回晃了兩下，最后……

“……”謝清呈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忽然落下的重量，翻頁的手指尖頓了一下。

他側(cè)過頭，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睡過去的那個青年。

青年的白襯衫有幽淡的皂角香，垂遮下來的睫毛像霧一樣漂亮。

“……”

竟然睡著了。

謝清呈看著他，有些無語。

但他沒有再動，在碎金色的陽光下，他慢慢地放緩了呼吸，讓他的小男友在他肩上，安心地靠了好久…….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