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對謝清呈只用過沒幾次血蠱。
用的太少,竟讓謝清呈潛意識里都忽視了賀予還有這的尖牙利爪。
“賀予,……!”
“我說過,要讓別再拿自己的『性』命換任何的命。是聽。是『逼』我?,F(xiàn)在我只能這要按著我說的去做,謝清呈?!辟R予輕聲道,“走吧?!?
他原本是打算與謝清呈多說什么的,但是講到這里,他看見謝清呈的眼神,這才頓了一下,往下補了些話。
“別在意,我替下,是為我喜歡。而是為我本來就怎么想活著……我最無牽無掛?!?
“剛才和陳慢說,如果他出了事,他父母難過。但——想一想,如果出了事,謝雪痛欲生?”
賀予淺笑一下,那笑容里帶著幾分高傲,幾分孤冷,一點也像是一個要赴死的。
“我一?!?
“……”
“我死了,沒什么真心實意地感到傷心?!?
“……”
“是個理智,計算的,知道這是損失最小的犧牲?!?
“走吧,謝清呈,別做錯了選擇?!?
賀予說完這句話,拉下了控制板上的應急扳手。
謝清呈已被他的血蠱折磨得抽魂拆骨,賀予的語仿佛化作看見的線絲,潛到他的身里,繞住他的骨頭,他的關(guān)節(jié),要『操』控他。他只能機械地按著賀予的吩咐,一步一步往落下的舷梯上走。
熱汗浸透了謝清呈的背脊,他想回頭,但賀予這次渡到他喉間的血太多了,下的命令又太堅。
謝清呈這一次竟無法立刻掙脫賀予的控制……
賀予站在原地,看著他往樓上,往陳慢的方向走去。
賀予是一個內(nèi)心寬容的,他希望謝清呈和陳慢在一起,哪怕他死了,他都想要謝清呈一輩子只和他一個男上過床。
只要想到陳慢也許吻那薄淡如初春之冰的唇,想到謝清呈在床上那么漂亮的子或許被另一個男孩子看到,他就嫉妒得恨得把陳慢一起拖下地獄。
他要在最后,那陰冷地告誡陳慢——謝清呈喜歡。
謝清呈是直男。
他永遠去愛一個男。
這些話原本是扎在賀予自己心里的刺,一想到就疼。
但這一刻,他卻覺得這些刺也是一無是處,至少可在他死后,讓陳慢百孔千瘡。
他確信,陳慢撐過這些尖刺的折磨。
陳慢放棄的。
這一生,擁有的感情是有限的,它們被均分給了父母,子女,兄弟,朋友……愛。
陳慢是個正常社里走出來的,他能給予謝清呈的感情再深,也只是被拆分出來的一分。
賀予一。
賀予只有謝清呈一個。
他身里生命中,的感情,都只寄托在了謝清呈一個身上。
陳慢得到謝清呈傷。
而賀予若失去謝清呈,死。
“走吧。”賀予又一次催動血蠱,對謝清呈這說道。
“離開這里。”
“然后……”
仿佛要把血蠱的力量施于謝清呈的余生似的。
賀予說:“忘記掉我?!?
謝清呈被他最后這番話氣得五內(nèi)俱焚,過頭的憤怒竟讓他驀地掙開了血蠱的嵌制,他劇烈嗆咳著,烏眉怒揚,壓著渾身的顫抖,轉(zhuǎn)身回頭!
賀予目光一沉,他剛想再一次加重血蠱之力,將力量壓疊在謝清呈身上,可是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陣令『毛』骨悚然的吱呀聲。
賀予抬頭,是一段燃燒著的椽木!
那段木頭燒灼著,已經(jīng)搖搖欲墜,幾乎就在賀予注意到同時,最后一點連接固的地方也燒穿了。
斷木直直地墜了下來——
只聽得一聲巨響!
“賀予!!”
謝清呈在那一瞬間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像把千根傀儡絲在眨眼間血肉中扯出,完掙開了血蠱的掌控,猛地朝賀予撲了過去。
“砰!!”
燃燒著的建材砸了下來,同一時間,謝清呈撲在了賀予身上,借著慣『性』將賀予猛推到一邊。
這是千鈞一發(fā)間發(fā)生的事情,謝清呈帶著賀予滾到了角落里,兩均未被那火焰熊熊的斷木砸到,但那是一段y形建材,木頭旁邊還有用固的鋼筋鐵骨,建材狠撞地時鋼骨砸斷飛出,偏倚地就撞到了謝清呈的后背。
謝清呈悶聲承受了,但卻忍住咳出一口血來。
賀予怎么也沒想到事情變成這,他忙抬手去『摸』謝清呈的臉:“謝清呈,、怎么……”
謝清呈一個巴掌直接甩到了他臉頰上,抽得賀予腦中都嗡嗡作響。
“忘媽呢忘了,苦情劇看多了吧!給我他媽的,起來??!”
他自己還嘴角沾血,頰上蹭灰,額頭上俱是為掙開血蠱而滲出的冷汗。
但他仍然是那么強硬,搙著賀予的衣襟就把對方拽起。
只是他背后被砸的實在太厲害了,那正好是肺的位置,他一起身就牽動傷處,臉『色』發(fā)白,忍住低低喘息著,咳嗽著,為太痛,腰也有些軟了。m.biqikμ.nět
見他這還要護著自己,賀予禁紅了眼眶。
他緊緊抱住他,近乎是哽咽的:“謝清呈……為什么要這……又喜歡我……那么討厭我……為什么要……”
謝清呈抬手用力戳了他的額頭一下:“別那么多廢話。快上去。我把應急扳拉下來??禳c!”
賀予:“我走?!?
“走了我可另想辦法,走就和我耗在這里!時間就剩那么點了,還要和我賭這個嗎?!”謝清呈威脅賀予和威脅陳慢是一個路數(shù)。
要么浪費另一個的犧牲,總有一個被救。
要么,就是賭上兩條命為代價。
謝清呈的魄力一直是強的,沒有哪個小輩在他前能撐過去,堅持自己的選擇。
但,賀予是個例外。
賀予在火光中,在越來越難呼吸的這間地下室,他望著臉頰擦傷,衣衫狼藉的謝清呈。
他說:“我走了,有什么辦法能出去?只是想犧牲自己罷了!”
火焰的折『射』給賀予的臉頰側(cè)渡上一層明光。
他的眼神熾熱,堅,柔軟,但又瘋狂。
賀予說:“走我走。謝清呈,早在水庫里的時候我就和說過了,我怕死。”
“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重要的了。我知道我要說多少遍,才能夠相信我?!辟R予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是可有可無的。我能沒有。我可失去『性』命,但我能失去。”
“謝清呈。要死一起死,我離開?!?
謝清呈瞪著他,聽著他眼眸通紅的自白,心底由地重重震顫了。
這一番愛到病入膏肓的話……正觸及在謝清呈最束手無策的地方。
世上他最聽得的,就是這句“我能沒有?!?
中學時他出了車禍,當時支持著他活下去的,是謝雪對他的依賴。當他在治療倉內(nèi)忍受著無邊痛苦的時候,時常想到父母的葬禮,在葬禮上,謝雪還知道生死是什么,她乖乖地看著謝平和周木英在遺告別后被推入焚尸爐內(nèi),沒有太激烈的反應。
她對于“死亡”這個概念,還是懵懂的。
直到幾個小時后,她跟著謝清呈去接“爸爸媽媽”回家,她左等右等,最后等到工作員捧出兩匣子的骨灰,她站在原地肯走,怔怔地問:“爸爸媽媽呢?”
謝清呈忍著悲痛告訴她,這就是了。
這些尚且溫熱的,但快就涼去的灰,這些支離破碎的骨,有一些未燒的尚能看見完整的形狀……
這就是曾經(jīng)笑著擁抱過他們,保護過他們的父母了。
他花了久才向謝雪解釋清楚,他們的爸爸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最后謝雪終于多少明白過來,眼里淚花『亂』轉(zhuǎn)。
她忽然害怕地哭著拉住謝清呈的手,撲到謝清呈懷里說:“哥哥,哥哥有一天也走嗎?我要!我能沒有哥哥?!?
“哇!!我能沒有哥哥了!哥哥要走!哥哥要出事!哥哥要走!”
謝雪的哭聲成了一張招魂的符咒,貼在謝清呈的心臟處。
后來,哪怕尸走肉,他好像也被那女孩的哭聲驚醒,搖搖晃晃地深海煉獄,走回四月間。
就是這句話把他地獄召喚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