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喉結(jié)滾動,充滿挑釁意味地咽了下去。
“放邊上吧?!比缓笏闪丝冢齑綕駶?,眼神盡是鋒芒,“算你孝敬?!?
“……”
賀予看著他低頭張嘴含住吸管的動作,總覺得心里一陣煩熱,好像是被惱的,覺得這人真是說不出的欠折騰,他本來是想看他尷尬狼狽,或者惱羞成怒。
可是他居然給了他一個處變不驚,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
賀予有一瞬間真起了種沖動,恨不得把冰咖潑他那張冰塊爹臉上,然后再看他滿臉淌水,衣衫濕透的難堪樣子。
但他最后只是笑了笑,把冰咖啡輕輕擱在了茶幾上,低頭的一瞬他輕聲對謝清呈說:“好啊,既然是您要的,那就一滴都別浪費了。好好喝完,喝干凈了,不夠就叫我,我再給您送來?!?
“這哪兒好意思,一晚上又是當(dāng)司機又是送存折,現(xiàn)在還是外賣小哥?!敝x清呈冷笑,拿了那杯咖啡,修長的手指撫過凝著冰珠子的杯身,“忙你的去吧?!?
說完向他晃了晃杯子。
賀予黑著臉走了。
周圍一圈人看他們這么唇槍舌劍,也看出他倆不太對付,多少有些尷尬,但謝清呈沒當(dāng)回事。
他起身直接在眾人的注目下把咖啡扔垃圾桶了,小男生大晚上才點咖啡,他這歲數(shù)了這么折騰還要不要睡覺?
謝清呈重新坐下來,一臉冷靜地看向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客戶孩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沒、沒事?!?
干笑兩聲。
謝清呈:“說到哪兒了,哦,對了…你們確定莊志強沒有女兒嗎?”
工作人員回神:“對呀,沒有,莊志強老人連親人都沒有。我們是要幫助流浪人員與其親屬或所在單位聯(lián)系的,但是這個老人沒有可聯(lián)系的對象?!?
謝清呈沉默了。
以他的經(jīng)驗來看,他覺得莊志強的反應(yīng)并不像是平白無故的癔癥,“女兒”一定是他的心結(ji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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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病床上,插著氧氣管的老頭兒在昏睡中依然喃喃絮叨著那個或許是他臆想中的人,“了不得的女娃,老漢看你打小長大,看你背著小書包讀書,看你考上了大學(xué),去了大城市……”
他停了好一會兒,一滴渾濁的淚從皺紋縱橫的眼皮子里頭滲了出來。
老頭的夢囈?guī)狭宋瓦煅剩骸澳阍趺淳汀荒茉倩貋砜纯茨憷蠞h呢……”
謝雪心腸軟,在旁邊聽得直掉淚,經(jīng)得護士的準(zhǔn)許后,主動拉住莊志強的手,在他病床旁邊道:“老伯,你不要哭啦。我……我在的。我在陪你哦。你要趕緊好起來……”
她和病人接觸的時間不能太長,寬慰了神志模糊的老頭兒一會兒,醫(yī)生就和她說差不多了,該出去了。
謝雪消殺完畢走出急診搶救室,從包里掏紙巾想擦擦眼淚,但是發(fā)現(xiàn)紙巾已經(jīng)用完了。
這時一只漂亮的手遞給了她一塊男士手帕。
謝雪抬起有些紅腫的眼睛,對上賀予溫柔微笑的臉。筆趣庫
賀予在謝清呈面前一臉敗類畜生樣,在謝雪面前卻還挺人模狗樣,遞去的手帕都特別精致考究,雪白的絹布,一點多余的折痕都沒有。
“擦擦吧?!?
“謝、謝謝你?!?
“沒事?!?
他早知道謝雪是這個反應(yīng)。
謝雪生下來不久后,父母就都去了,祖輩也早已不在,她從小就很羨慕別人能大聲地喊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那是她在每年清明時節(jié),站在謝清呈撐開的黑傘下,捧著一束溫柔的白菊,才能小聲對著冰冷濕潤的石碑喚出的幾句話。
所以她最看不得父輩祖輩年紀的人沒有子女陪伴。
“醫(yī)生?!彼亮藴I,又和急診科的大夫說,“等老爺爺轉(zhuǎn)去精神病院的時候,你們和我說一聲好嗎?我陪他一起?!?
賀予微微皺起眉:“你去哪種地方干什么?!?
“沒關(guān)系,剛好學(xué)校還要讓我去和幾家監(jiān)獄以及精神病院談一談帶學(xué)生探訪的事。說要給編導(dǎo)班的學(xué)生多一些特殊的社會閱歷。但我都還沒來得及去談呢。”謝雪抽了抽鼻子,“都是順便的?!?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賀予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走到旁邊抱起那只流浪的小黃狗。
小奶狗被賀予掐著肉嘟嘟的腋下舉到面前,黃白交錯的腿虛空蹬了兩下。狗子的黑豆鼻對上他的杏眼,狗有些發(fā)愣。
賀予溫和地問:“我給你辦個狗證,你暫時住我家里,等你主人好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小狗顫顫地發(fā)抖:“嗚……”
動物常有這種被稱之為第六感的能力,它們能分辨出一個人微笑之下的壓迫力和病態(tài),于是小狗又害怕又想要討好他,伸出軟軟的舌尖緊張地舔了賀予一下。
賀予笑了,指節(jié)撫摸過狗腦袋,由著狗舔著他的指尖,眼神幽微:“乖。你比那男人識趣。”.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