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謝清呈的指導下,被小心而平穩(wěn)地抬到了庫里南車座上,一行人都已經(jīng)上了車,賀予系上安全帶正要一腳油門來個生死時速,忽然那只瘸腿小狗沖過來,在已經(jīng)緩緩關(guān)閉的車門外,沖著車上的人汪汪直叫。ъiqiku.
謝雪心腸軟,看著那嗲著毛瘸了腳卻還在車外跟著的小狗,忍不住道:“好可憐……”
賀予看了她一眼,副駕車門再一次打開了:“抱上來?!?
謝雪立刻跳下車,手繞過去,舉在了小狗兩只前爪下面,將那只臟兮兮的小黃狗抱上了車。
小黃狗:“嗚嗚……”
仿佛感知到自己沒有被拋下,小黃狗先是扭頭看了看躺在后座的老人,然后抬起毛茸茸的嘴,黑豆般的鼻子感激地嗅嗅謝雪的臉頰,又把扭頭把臉湊到駕駛座,伸出濕潤的舌,小心翼翼地在青年臉龐上舔了一下。
賀予無視了狗的討好,一鍵記憶還原他的駕駛后視鏡,骨節(jié)秀長的大手握上了方向盤:“打剛才的急救回撥,路上和他們說明我們的情況,走吧?!?
不幸中的萬幸,老人因為在第一時間得到了專業(yè)急救,送醫(yī)又及時,忙活了大半夜,總算是脫離了險境。
夜間搶救室病房外,謝清呈簽了一系列單子,打開手機app結(jié)賬,卻發(fā)現(xiàn)錢不太夠,正猶豫著該和窗口辦事人員怎么說,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隔著服務窗把卡遞過去。
謝清呈回頭,看到賀予的臉。
“怎么是你?”
賀予:“沒事。不用謝我?!?
由于老人是流浪人員,沒有找到親屬,身份證也不在身上,有些手續(xù)很麻煩。如果不是謝清呈曾經(jīng)在市立醫(yī)院就職過,而夜間急診的巡回主任又和他認識,這事兒恐怕也沒那么順當?,F(xiàn)在老人雖然脫離了危險,但很多程序還需要對接補辦,醫(yī)院還聯(lián)系了負責城市流浪人員管理的單位,請他們過來幫忙處理。
賀予他們作為見義勇為的熱心群眾,暫時也走不了。
“那位姓白的小姐就是你相親的對象?”
墊付了費用,賀予和謝清呈走到醫(yī)院后花園透透氣,賀予這樣問道。
“嗯。她人呢?”
“和謝雪在地下車庫休息,太遲了,兩個人都有點困,謝雪不放心,讓我上來看看你。”賀予道:“你怎么和這樣一個女孩子相親?”
謝清呈板著臉:“隨便吃個飯而已?!?
“那你不如直接拒絕媒人,我看你也沒什么誠意。而且她和謝雪差不多大吧?您都中年了,也不太合適?!?
謝清呈這會兒放松些了,他嫌他煩,神經(jīng)病,32歲中年了?要不是今天賀予幫了忙,他肯定要說小鬼你他媽管太多。但現(xiàn)在這樣,他剛把人賀少當完司機又當提款機,也實在罵不出太狠的。于是謝清呈拉著血絲的眼睛覷過去,硬生生把“中年人”受了,冷冷道:“受教了賀少,我也確實不想再和30歲以下的小毛孩多啰嗦?!?
“……”
小毛孩和中年人針鋒相對,互相都討不到語上的便宜,謝清呈干脆把臉扭開。
市立醫(yī)院后花園的紫藤花架走廊很長,謝清呈插在兜里,沉著面龐不吭聲地往前走。這條路十年前他常經(jīng)過,那時候花園還沒有完全修繕好,不像現(xiàn)在這樣一步一景,道路兩旁甚至會有無證攤販趁著城管沒來,在這里售賣煎餅果子,粥面飯團。
后來他從市院辭了職,再后來那些年,他就再也沒有走過這條紫藤花路。
大約是故地重游,有些觸景生情,謝清呈靜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說了句:“喂,小鬼?!?
“嗯?”
“你們現(xiàn)在這些小年輕,是不是都很喜歡當網(wǎng)紅?!?
“我沒興趣。不過賺的錢多,確實有不少人想當。那個白晶是個網(wǎng)紅?”
“……你怎么知道?!?
賀予笑笑:“看出來了。”
又問:“那個老伯發(fā)病和她有關(guān)是嗎?”
夜風吹過,藤蘿沙沙作響。
謝清呈說:“他錯把人當做了自己女兒,白晶就追著他直播,那病人一直在躲鏡頭,求著她別拍了,但她聽不見,她只看得見自己直播間里進來了多少人,想要關(guān)注。”m.biqikμ.nět
頓了頓,冷道。
“那算是什么東西?!?
賀予嘆了口氣:“謝清呈,你覺得無所謂的,在有些人眼里就是改天換命的籌碼。你看他們追名逐利的樣子很奇怪,他們同樣不明白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人和人是同一物種,但又是隔閡最大的物種,常常無法彼此相信,更別提相互理解。有時候兩個人互相看著,就等同于看另一綱目的生命?!?
賀予說到這里,手機忽然響了。是司機打來的,原來是賀予車開的太囂張,簡直街頭一霸,巡邏交警氣瘋了追到了醫(yī)院來。
司機:“賀少,咱們請醫(yī)生給做個解釋吧……這是特殊情況…”
賀予:“沒事,把本拿給他扣分罰款,不用浪費這個時間?!?
他掛了電話。
謝清呈:“你有錢燒的慌?”
“對我而時間就是金錢,我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沒必要的地方。比如和公職人員解釋。沒準還要找記者來寫個催人淚下的采訪?!?
賀予杏眼垂下,黑漆漆的眼底顯得很冷漠,甚至有些不易覺察的病態(tài),但嘴角又是落著笑的:“那我還不如多和您聊聊天,反正他們干的事兒您也能干,是吧?比如查我駕照。”
“……”
見對方臉色難看,賀予嘴角的調(diào)侃慢慢地就化到了眼睛里,他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目光往前,沒再瞧著謝清呈的臉,而是隨意落到前面某個地方。然后他身子前傾,臉朝謝清呈脖頸處側(cè)過去,頭低下來,薄薄的嘴唇在謝清呈的頸動脈不遠處停著。
男生就這樣保持著略微欠身的動作,眼望著遠處,聲音低低貼在男人耳邊:“哥,我車技怎么樣?”
聲音更低渾了點,調(diào)侃諷刺的意味也更重:“我伺候的哥您還滿意嗎?”
“……”
謝清呈臉色更難看了。
怎么還在計較他問他駕照的事兒!這人心眼得有多小,嘴得有多損吶?
他沉著臉冷笑兩聲:“有空再多練練。小伙子別那么毛躁,畢業(yè)就可以當個司機了。”
然后他再也不想和賀予廢話,寒著臉拂開垂落在眼前的藤蘿,管自己走在了前面。
賀予還沒擠兌完他,但也可能是調(diào)侃出趣味來了,不依不饒地在那邊陰陽怪氣地:“謝總,那我給您當司機,您給我配什么車?月薪多少?”
謝清呈沒回頭,聲音傳過來:“一輛五菱宏光,再給你配點藥,愛干干,不干滾。”
賀予插著兜看著他的背影,球鞋在地上踢了一下,眼神病態(tài),輕聲低罵:“配點藥?……真有你的謝清呈,我可真欠的你?!?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