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郡主心里,我就這么不可靠嗎?”陸璟的聲音里竟透出一絲委屈,仿佛蘇輕宛的懷疑讓他受了莫大的冤枉。
蘇輕宛只覺得可笑。他是錦衣衛(wèi),她是反賊之女,他們之間哪來的信任可?又怎么可能有信任?陸璟曾說過會為她做任何事,可她不敢全信。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她無法全身心地相信他。
“既然你可靠,為什么不告訴我父王的消息?還要我出門打聽?你不告訴我,我只能來南風樓。他們會把消息留在這里,可你包了場,他們進不來。我自然會懷疑你是為了誘捕他們,拿我當誘餌?!碧K輕宛冷冷道。
“告訴你王爺危在旦夕,你要做什么?進宮救人嗎?那是死路一條。你只會白白送命。”陸璟的聲音很輕,窗外的雪花飄飄灑灑,室內(nèi)的寒意也如隆冬般刺骨,“郡主,聽我一句勸,王爺這一局已是死局,不要再掙扎了?!?
蘇輕宛何嘗不知這是死局?無論怎么選,父王都活不了。她若進宮救人,只會和他們一起死。哥哥們?nèi)糁\反,西林已歸降,西林與?;庶h的軍隊夾攻之下,除非天佑西南,有如神助,否則哥哥們也是兇多吉少。
大宛與西林打了這么多年,勞民傷財,百姓困苦,都盼著和談休戰(zhàn)。邊境打仗,拼的是銀子和糧食。如今能和談,將士們都盼著過上耕讀安定的日子。若此時造反,挑起戰(zhàn)亂,只會遺臭萬年。
因為,他們是戰(zhàn)爭的罪魁禍首,因為師出無名。
父王的罪名是謀害皇嗣,天下皆知。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可西南王是宗室,沒有九族這一說。如今皇上要西南王的兒子們上京申辯,擺明了是鴻門宴,就是要他們的命。
造反,師出無名;順從,死路一條。
無論如何,都是死局。
她不知道該怎么破局。
“沒事,左右我會和父王、哥哥們在地下團聚的。”蘇輕宛輕笑,語氣中帶著幾分釋然??吹溃匠P牧T了。她十二年前就該和父王、哥哥們團聚的,“僥幸活了這么多年,一事無成,我對自己真失望?!?
真的,很失望!
陸璟微微蹙眉,壓下心底的怒火,“你又不是西南王真正的女兒。他真正的女兒養(yǎng)在西南,養(yǎng)尊處優(yōu)。你為什么要為了西南,賠上自己的命?”
蘇輕宛深深地看著陸璟,心中一陣刺痛。
“你對陸少卿,也如父親一樣敬重,不是嗎?他若出事,你也會舍命相救,不是嗎?”
“那能一樣嗎?”
“有什么不一樣?”蘇輕宛反問,“我自幼被父王撫養(yǎng),聘請名師,授我詩書武功,又教我謀生自保。他給我權(quán)力,讓我自由選擇。父親該做的,他都做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第二位父親。”
西南的手足,是上天賜予她的手足。
陸璟蹙眉,“郡主,西南一旦反了,你就是質(zhì)子,也是西南拋棄的棋子?!?
“我希望哥哥們能反,踏破這皇城,血洗李家皇室,給我和父王報仇雪恨?!碧K輕宛的聲音尖銳,眼底燃起一片血海深仇,“我當年想錯了,我該死!我不該恪守什么君子之道,忠君仁義,不該只想著給淮南翻案……既然是來報仇的,殺人最痛快。名聲什么的,不要在意。只要贏了,自有史書大儒為我分辨。我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翻案?我真傻,我就該殺了他們!報仇,就是要見血,才痛快!”
她早該這么做的,也早該這么想了。
為什么要遵守淮南家規(guī)祖訓,永不背叛李家皇室?那是初代淮南王和開國郡主立下的約定,與子孫后代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