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即讓人上了道奏折,鴻臚寺請皇上御經(jīng)筵。
奏折答復是:朕偶感微嗽,且等三月以聞。
皇上病了?
柳溍內(nèi)心快速活動起來。
這可是個身體素質(zhì)極佳的主兒,狠勁兒十足。
當年江南中刀受重傷,聽說孝肅太皇太后病危,稍稍恢復便急匆匆往京城趕。
居然會以咳嗽為由拒絕御經(jīng)筵。
這不是他的作風。
因為,皇上依舊連續(xù)兩年不曾御經(jīng)筵,當年還曾因為這事被蘇首輔上奏折罵得很難聽。
對這事深惡痛絕。
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這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處處是疑點。
……
這天硯哥兒下學,蘇晚晚又去東苑接孩子。
相比于上次的謹慎,楊稹倒是坦然許多。
“娘娘上次的計策甚好,至少柳內(nèi)相行事有所收斂,罷黜貪濫不謹、或罷軟無為、或年老有疾的官員,啟用了一批廉能昭著、撫字有方之人?!?
蘇晚晚只是淡淡笑了下:“若不是楊先生運籌帷幄,引導輿論,也不會有這個結(jié)果?!?
楊稹是個精明的。
柳溍和其黨羽張彩的惡行被廣為傳唱,暴跳如雷,查來查去卻查不出背后始作俑者。
只知道是讀書人所為,半點也沒疑心到楊稹身上。
畢竟他只是個還在讀書的舉子,父親朝中為官,實在犯不著得罪柳內(nèi)相。
楊稹波瀾不驚:“娘娘謬贊了?!?
這是蘇晚晚第一次尋他辦事。
若是辦砸了,只怕蘇晚晚以后再也不會找他。
無論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給她留個好印象,他都會全力以赴。
果然。
蘇晚晚又有事來找他。
“楊先生可知,為何這次御史臺提議查盤南北直隸及浙江諸省錢糧?”
查盤錢糧,是個絕佳的打擊異己安插黨羽的手段。
九邊錢糧查了兩遍,還沒塵埃落定,現(xiàn)在又要查南北直隸和浙江諸省。
也不怕步子邁的太大出問題。
如果是陸行簡在,他膽子大,這么做倒是可以理解。
可他不在宮里,這個奏折上得就耐人尋味了。
搞個不好,這個折子會把天捅出個窟窿。
那些貪污腐敗的官員狗急跳墻,和居心叵測之人勾結(jié)在一起改天換日也不是不可能。
蘇晚晚性子謹慎,暫時不敢把這個奏折批下去。
楊稹挑了挑眉。
她一個女流之輩,對前朝之事關(guān)注得真多。
太祖皇帝的“后宮不得干政”,已經(jīng)淪為虛設(shè)。
只是皇帝都不反對,他一個區(qū)區(qū)舉子,又有什么立場反對?
楊稹聽父親提起過此事,倒是如數(shù)家珍:
“娘娘可曾聽說過京債?”
蘇晚晚蹙眉:“何為京債?”
楊稹唇角勾起幾分譏諷:
“年末各地官員進京朝覲,畏懼九千歲,擔心惹上禍事,于是四處籌措銀兩進行賄賂?!?
“每省二萬余兩,從京中富戶手里借貸,等復任時取官庫所貯加倍償還,名曰京債?!?
“這事動靜太大,上下官員全都參與進去,恬不為異。”
“估計是九千歲自己覺得不安,打算以查盤為由掩蓋其跡,又可從庫中斂銀,何樂而不為?”
蘇晚晚呆住了。
柳溍明目張膽貪污到了這個地步,陸行簡都不打算處置他。
只說還不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