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端等人是破曉時分回來的,整個營地里全是他中氣十足的罵聲,隔得老遠都能聽見。
“吵到你了?”墨錦川手握兵書,看向宋汐的眼底帶著淺笑。
宋汐搖搖頭,撐著木板坐起身,身上蓋著的狐皮大氅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在車廂里。
她伸手撈起,看著那純白毫無雜質(zhì)的顏色,柳眉微蹙。
這并不是臨行前竹枝給她帶的那件。
捕捉到她眼底的疑惑之色,墨錦川眉梢微挑,好笑問:“宋姑娘難不成以為,本王此次出行毫無準備?!?
既然有,為何之前不說?
害得她還一度擔心,未曾問過他尺寸匆忙趕制的冬衣未必合身。
鬧了半天,竟是白費功夫……
沒錯過宋汐一閃而過的懊惱,墨錦川想到什么,拉了拉并怎么不合身的袖子,輕咳一聲道:“這件冬衣的袖子短了些,宋姑娘可有修補的法子?”
宋汐聽得蹙眉,袖子不合身?
王府的繡娘雖不比宮中,個個繡藝精湛,可能被挑選進府,也必定是個中好手。
就算是外頭繡坊做的,也不可能連袖子的長短尺寸都把握不好。
等等,這衣服的顏色料子?
宋汐面上不由得閃過一絲窘態(tài),有些難為情道:“我此前并未縫制過成衣,只按照王爺?shù)纳砹看蟾抛龅模瑳]想到袖子竟然會短這么多?!?
她想了想,道:“王爺還是換下來吧。”
“為何要換?”墨錦川拉了拉只勉強蓋住手腕的衣袖,神態(tài)自然道:“這身料子松軟,顏色也耐臟,本王很喜歡?!?
“可是這袖子……”
“無妨,宋姑娘不是會針線活?”
看著那短一截的袖子,以及那不算整齊的針腳,宋汐勉強點了點頭。
可針線上哪兒去弄?
收拾東西匆忙,她只帶了一些必需品,好像并沒有帶針線之類的東西。
總不能用銀針縫補吧?
不等宋汐拒絕,墨錦川開口道:“軍中有縫補用的針線,暗一已經(jīng)去取了?!?
軍中的針線,該不會是軍醫(yī)用來縫傷口的吧?
想到那天莊詩涵所用的針,宋汐的臉色有些微妙。
墨錦川合上醫(yī)書,幽幽道:“戰(zhàn)場拼殺難免掛彩,軍中又沒有女人,一般衣服破了都是草草縫一下繼續(xù)穿?!?
“軍中如今仍是這么艱苦?”宋汐有些詫異。
她從前只聽外祖父說過,當年立國初期國庫空虛,邊境的戰(zhàn)士除了要開始打仗那幾天吃飽喝足之外,其他時候一天就吃一頓飯盡可能節(jié)省糧食。
前幾年老爺子還說,如今國家昌盛,各家的日子也都好過了,邊疆的將士們再也不用餓著肚子保家衛(wèi)國了。
朝中年年撥款,以家為首的商戶更是年年捐款,就算戶部再怎么安排了,也總能有一部分是能流向兵部的。
那些銀子都哪兒去了?
聞,墨錦川眸色冷了冷,沉聲道:“京中的人久坐廟堂太久,已然被權(quán)柄蒙蔽了雙眼,看不到民生疾苦了。”
宋汐嘴唇微動,到底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墨錦川平日對她再以禮相待,二人始終身份有別,他是皇家人,更是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兒子。
自古以來貪腐之事都是拔出蘿卜帶出泥,誰又說得準,這其中沒有哪位皇子娘娘的授意?
她如今不光是自己,在外更代表著宋兩家的顏面與立場,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