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斂抬起手,手中衍化出金燦燦的神國,揚起來,正要拍下去,心中卻傳來一陣悸動和不安,仿佛這一擊拍下去將會追悔莫及、抱憾終身。
這讓他渾身顫抖起來,腦子里浮起一個荒謬又可怕的想法,眼前這個李細雅,該不會是真的吧?
他臉色蒼白,慌忙散掉手里衍化出來的神國,手足無措地看著被自己打成重傷的李細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若是這真的是細雅姐,他失手錯殺,那他真是畜生不如、罪該萬死,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會活在愧疚里,甚至他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別以為沒有這種可能,仔細想想,還真有這種可能!
細雅姐擁有幽朝皇族最完美的血脈,在七八百年前就在幽朝冥都修行,三百年前都快修成至尊了,如今黃金紀元三百年過去了,細雅姐肯定也是攀登了長生階梯。
長生階梯神詭莫測,將細雅姐的幻象跟他的幻象放在一起,形成對立,讓他和細雅姐相愛相殺,這種可能性還真不??!
之前,假的許斂、假的王翠蕓,他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
因為全都有跡可循!
假的許斂不用多說...他自己就是真的,當然知道對方是假的。
假的王翠蕓也很容易判斷,王翠蕓現(xiàn)在正在神族的祖地修行。
沒錯,就是修行。
而且,修為還不低。
許斂游歷天下回到神族的祖地,看見恢復了年輕美貌、打扮花枝招展的王翠蕓,感應到王翠蕓圣賢修為,他當時也是眼睛都直了。
誰踏馬能想到,王翠蕓竟然成了圣賢?
然而,確實就是如此!
王翠蕓來到神族的祖地最開始幾百年,根本沒想過修行,雖然許斂、楊小嬋、裴昭熙她們在勸說王翠蕓跟著一起修行,可是王翠蕓死活就是不愿意,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費那個勁干啥,只要每天吃好喝好,活一年等于別人活一萬年,斂哥兒有孝心,多弄點那個什么藥材給老娘延續(xù)壽命就好”。
勸說無效,許斂、楊小嬋和裴昭熙她們也沒辦法,只能由著王翠蕓了。
反正有藥王和神藥,藥王可以延壽千年,神藥更是可以延壽幾千上萬年,足夠等到李細雅從幽朝冥都出來,再讓李細雅勸說王翠蕓也不遲,所以,也不急。
王翠蕓每天大魚大肉的吃吃喝喝,閑暇之余樂呵呵地逗弄孫子孫女,過的逍遙自在。
久而久之,眾人也就忘了此事。
幾百年就這樣過去了,王翠蕓終于吃膩了大魚大肉,實在閑的慌,決定找點新鮮事做一下,于是就嘗試了一下修行。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她的天賦竟然出奇的高,修為進展神速。
仔細想想就明白了,她能夠在詭異紀元末期那樣艱難的環(huán)境里生出李細雅這樣具有幽朝皇族完美血脈的女兒,可見,她本身的體質就有點特殊。
十丫出于好奇之心,親自給她鑒定了一下體質,發(fā)現(xiàn)她是極其罕見的平衡體質。
平衡體質,雖然不如那些極其耀眼的體質,但是確實也是一種很驚人的體質,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時間空間全都保持平衡。
也就是說,這種體質,不會在某個領域達到頂尖,但是也沒有任何短板,每個領域都能達到平衡。
若是王翠蕓一直這樣修行下去,黃金紀元三百年,稱尊做祖,攀登長生階梯都有可能,可惜,她根本就沒把修行當回事,一年到頭能修行一個月半個月就不錯了,其它大部分時間,她都云游天下去了,據(jù)說...還結識了不少的年輕俊彥,相處的很愉快。
期間發(fā)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眾人都在心里偷笑,卻不好打探,畢竟王翠蕓是長輩。
長輩的事,后輩們少打聽。
即便王翠蕓是這樣的“隨緣修行法”,黃金紀元三百年時間,修為都到圣賢境去了,連神族畫中人都有點惋惜。
王翠蕓有時候還感到奇怪,她一年修行十天半個月就到了圣賢境,楊小嬋、裴昭熙、于青檸、苗月月她們如此努力,怎么也才圣賢,這讓楊小嬋、裴昭熙她們想吐血,這是人話嗎。
雖然王翠蕓已經(jīng)到圣賢境高階,不過距離攀登長生階梯還有一個大境的距離,所以,王翠蕓不可能出現(xiàn)在長生階梯。
因此,許斂很容易判斷這里的王翠蕓是假的。
至于,張元、梁巖、韓度那些早已經(jīng)死掉的人,就更容易判斷了,人死不能復生,更不會出現(xiàn)在長生階梯里。
唯一讓許斂無法判斷真假的就是細雅姐,畢竟,細雅姐確實就在長生階梯。
“這該如何是好?”
許斂目光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個重傷的李細雅。
若這是假的李細雅,他狠不下心,下不了殺手,那他就無法破除這個幻象,他將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幻象里出不去!
這讓他進退兩難。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長生階梯,真是狠毒,把他最敬愛的細雅姐擺在了他的對立面,攔住了他繼續(xù)往上攀登長生階梯,讓他做出抉擇。
“在沒有弄清楚真假之前,我不能冒然做出抉擇,免得真的失手錯殺了細雅姐。”
許斂冷靜地想了想,出手將重傷的李細雅制服,并且,灌輸神力,將李細雅的傷勢治愈。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九天圣地藏書閣有一個攀登過長生階梯的前輩先賢留下來的血書,跟他現(xiàn)在的情況很像。
那位前輩跟摯愛的妻子一起攀登長生階梯,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結果,誤以為是幻象,錯殺了摯愛的妻子。
那位前輩先賢的道心都崩潰了,抱著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妻子的尸首,流著血淚仰天痛哭,從長生階梯回到九天圣地,將妻子安葬,留下一封血書放在藏書閣,就到妻子墳墓前自絕了。
摯愛的妻子被自己誤殺,道心已經(jīng)崩潰,修行也沒有希望了,感覺活著都沒什么意義。
“多謝九天圣地的前輩先賢留下來的血書,我不會讓這樣的悲劇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
許斂摟著李細雅,眼神輕柔,手掌輕輕地撫著李細雅的長發(fā),這可能是真的細雅姐...也可能是詭。
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只能暫且假設這是真的細雅姐。
李細雅被封住了,無法動彈,眼睛通紅,充滿仇恨地看著他,仿佛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畢竟,在李細雅的視角里,眼前的許斂就是詭怪的形象,殺死了“王翠蕓”、“許斂”、屠戮了整個綠竹鎮(zhèn)。
許斂勸說道,“細雅姐,你是不是跟我一樣處于幻象當中,你冷靜冷靜,好好想想,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我這個詭怪...才是真的許斂!”
然而,李細雅似乎深度沉溺在了幻象里,根本聽不進去,瘋狂掙扎,每個毛孔都在滲血,想要強行沖開他的封印。
許斂看的很是心疼,“我的封印你是沖不開的,你這樣只會傷到自己,別白費勁了,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嗎?我們談談。”
可是,李細雅好像聽不見,依然在拼命掙扎,許斂無奈,只得給她灌輸神力,給她療傷。
許斂絞盡腦汁,想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想讓李細雅跟他說說話,可是李細雅什么話也不說,眼睛里只有恨意和殺意,以及無休無止的掙扎。
時間一點點過去。
看著李細雅還在瘋狂地沖擊封印,完全根本不顧會不會傷到自己,許斂心疼的受不了了,只得將她徹底鎮(zhèn)壓,溝通不了,只能靠自己一個人想辦法。
他眉頭緊皺,無法判斷是不是真的細雅姐,他就下不了殺手,也就是無法破除這個幻象,這仿佛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要不...跟細雅姐好一下,若是發(fā)現(xiàn)有好感度,那就是真的,若是沒有好感度,那肯定就是假的了?!?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借用“外掛之力”來判斷真假,簡單有效。
可是,若這個細雅姐是假的,很有可能是詭物所化。
如此一來...豈不是跟詭物好了?
這讓他心里很膈應和糾結。
兩個想法在腦海里瘋狂對峙!
其中一個想法:詭就詭吧,反正這里也沒其他人...跟詭好了,也沒人知道。
另一個想法,不行,不行,豈能自欺欺人,跟詭好了,這將會成為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再想想別的辦法,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就這樣。
這兩個想法像兩條龍,一條神龍,一條惡龍,在相互糾纏、撕咬,誰也奈何不了誰。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具體過了多少天,許斂也不知道,因為這個綠竹鎮(zhèn)幻象被他的飛仙式震裂了,仿佛“卡住”了,沒有白天和黑色的流轉,也就無法準確知道時間的流逝,可能有一個多月,也可能好幾個月了。
他一刻不停地苦思冥想,頭發(fā)都快想白了,依然想不出辦法該如何判斷是不是真的細雅姐,除了“唯一”的那個辦法。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