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駕崩,陛下哀,下令綴朝十日,全國居喪二十七日,京中百姓摘冠纓、服素縞,一個月內(nèi)不準嫁娶,不準屠宰,一百天內(nèi)不準作樂。
自大喪之日起,京中各寺、觀鳴鐘三萬次,在京五品以上的所有官員及命婦,都要來紫禁城哭臨。
這一套喪儀規(guī)制儼然是極為繁瑣且折騰人,卻無一人敢質(zhì)疑,甚至走在大街上,也無一人敢露出多余的笑容。這種時候若是犯了忌諱,那就是陪著太皇太后駕鶴西去的下場。
按理說,宗琮作為帝王,有些規(guī)矩他是不用遵守地那么嚴謹。
他卻一一都照著做了。
帝王都如此,下面的大臣們和宮里的嬪妃們自然不敢輕忽,只能陪著。這期間鬧出多少體弱之人支撐不住暈倒的事,就不細述了。
而就在這時候也爆出了一件事,蘇貴妃有孕了。
盤兒就在哭臨的時候暈倒的,她這幾日確實不太舒服,她以為是心情的緣故,而整個紫禁城都在為太皇太后哀悼,她這種時候叫太醫(yī)實在太顯眼,她也就忍著了,誰知卻是有了。
收到消息后,宗琮匆匆趕了過來。
他黑色龍袍上套著一件麻服,清雋的臉龐下陷了不少,臉上的胡子也沒修剪,顯得格外憔悴。
“身體不適怎么沒說?”
“其實我沒感覺到哪兒有不舒服的地方,也就是這幾天沒什么胃口。你也別光說我,你也得注意身體,別太苛責自己。”
雖然太皇太后已經(jīng)說不怪宗琮了,可他卻內(nèi)心十分自責,反正盤兒這兩天見他種種舉動,似乎就像借著嚴苛繁瑣的規(guī)矩,來懲罰自己。
...“雖然這話很老套,很多人都說過了,但我還是想說,我倒下也就倒下了,你卻不能把自己折騰倒下了。”
宗琮抓緊她的手,緊著聲音道:“你也不能倒下?!?
他緊張的神情倒是取悅了盤兒,讓她臉上小小地露出一抹笑來,“我就是打個比方來著,你和我都不能倒下,這樣總行了吧?”
他終于也露出了點舒緩的表情,緊接著眉宇間浮起疲憊。
盤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要不,你就在這兒先睡一覺在說,就當是陪我吧,我也累了,這幾日起早貪黑的。”
宗琮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下來。
叫了人進來服侍他更衣,又隨意擦了擦手臉,就掀了被子上了榻。盤兒早就給他空出位置了,兩人并肩躺在榻上,感覺由衷的放松。
身體舒服了,但精神還緊繃著,所以說歸說,其實都還沒什么睡意。
“朕之前還在說讓你給朕生個小皇子,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盤兒才不想跟他說,之前她一直讓董太醫(yī)配了藥偷偷的吃,所以這幾年才沒懷上。倒不是說她背著他做什么,而是這種問題若是提出來說,必然要說得太透。諸如孩子們都太小,她哪有心思再生一個,諸如陳皇后大皇子、朝堂局勢之類的。
但顯然這種思路在他來看,可能難以理解,說不定會誤會什么,所以還不如不知道。不過盤兒猜他肯定心里有數(shù),不然至于那幾日天天跟她說想讓她生個小皇子,其實在那之前她就把藥給停了。
也是隨著宗鈐搬去南三所,景仁宮太安靜了,她覺得是時候該再生個孩子了。
“你快睡吧,睡到時候了我叫你?!?
宗琮往下躺了躺,盤兒沒動,倒致使他位置低了,她反而在上面。不過盤兒也沒含糊,順手將他的頭抱進懷里。
他動了下,臉往她這邊側(cè)了側(cè),低聲咕噥:“你把朕當宗鈐了?!?
不過這么睡倒是挺舒服的,怪不得宗鈐那小子總是要鬧著跟娘睡。宗琮索性也不動了,一頭扎進她柔軟的懷里,嗅著那淡淡的清香,進入夢鄉(xiāng)。
連著一個多月,紫禁城都是一片低迷之色,哪怕明明太皇太后駕崩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
養(yǎng)心殿的太上皇也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是太皇太后的去世刺激到了他,還是怎么?中間暈倒過一次,病情反倒更嚴重了。
以前經(jīng)過太醫(yī)們的細心調(diào)養(yǎng),太上皇的手腳都能動一動,雖然還是不能坐起來,但已經(jīng)能掀藥碗拿東西扔人,現(xiàn)在倒好一下子回到當初。
還不如當初,因為人已經(jīng)沒有精神氣兒了,平時挺暴躁的,現(xiàn)在平靜了下面的奴才們反倒害怕起來。
太醫(yī)將事情報給宗琮,說的比較保守,說太上皇也就剩半年的時間了。宗琮過去看了看,估摸著也就近兩個月的事。
看來紫禁城又要辦一場大型的喪禮,這邊他跟盤兒私下里說了說,那邊對于高貴太妃和徐賢太妃來說,卻無疑是天塌了。
只要太上皇不死,她們就算是太妃,也不是舊人??扇羰翘匣仕懒耍蛻{宮里現(xiàn)在在這勢頭,她們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跟那些太妃一樣,住在逼仄的宮室里,成天過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連一件鮮亮的衣裳都不敢穿的日子。
自打新帝登基以來,高貴太妃也不是沒私下做過事。
可且不說齊王在宮外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宮里這邊傅太后也沒放松她。倒也不是對付她,就是身邊無形的種種就壓制得她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意。
甚至內(nèi)務府的奴才光在出漏子,只要她不安分一點,不是今日短了這,就是明日缺了那。她若是安分了,立馬恢復往昔。
這是在變著法告訴她,讓她老實一些呢。
高貴太妃能不...老實嗎?
確實能。
可她能做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所以她只能就悶在養(yǎng)心殿里,和徐賢太妃斗,因為不斗,實在是沒事做了。
可不管怎么樣,太上皇還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起來,眼見就沒幾天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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