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大氣磅礴,乃至富貴氣勢,自是不用說。盤兒走在最后面,一路上只是垂眸安靜地走著路。
隨著一道簾子被人掀起,似乎終于到了地方,盤兒繼續(xù)盯著金磚地面往前走,見前頭的徐良媛停住腳步,便跟著停下了,跪下行了叩拜大禮。
“行了,都起來吧。胡良娣有孕在身,念秋,讓人給她搬張椅子?!?
盤兒這才站起來看向?qū)氉系母祷屎蟆?
對于傅皇后,她的記憶早已模糊,只記得是個端莊美麗的女子,就是稍顯瘦弱了些,身體似乎也不太好,太子登基后沒幾年,作為皇太后的傅皇后就殯天了。
此時看過去,確實端莊美麗。
她頭戴九龍四鳳冠,身穿明黃色的吉服,皮膚十分白皙,長眉細(xì)目,眉眼之間有些像太子,只是更嬌柔些,雙眉之間有幾道深深的皺紋,又給她添了幾分嚴(yán)肅。
“你們是太子的內(nèi)眷,既然來到坤寧宮,就別拘謹(jǐn)。今日其實也沒什么事,不過是太子妃身體有恙,不能陪在本宮身邊,才會擇了你們來。你們既然能來,就說明平時是懂規(guī)矩的,今日跟在本宮身邊,少說多看,謹(jǐn)慎行?!?
“是?!比司闶堑兔即鼓?,異口同聲道。
“時間還早,等會進(jìn)宮朝賀的命婦們才會到,給她們倆也挪個座,先歇歇腳?!?
傅皇后話音剛落,就有小宮女搬來了兩張墩子,放在胡良娣下首處。在傅皇后面前,胡良娣因為肚子還能得張椅子,換成盤兒和徐良媛,就只能坐墩子了。
不過盤兒心里清楚,她能坐墩子,還是托了徐良媛的福,以她的位份,在這里其實跟個宮女沒什么區(qū)別。
至少作為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念秋幾個的品級就比她高。
干坐了會兒,有宮女進(jìn)來稟報前來朝賀的命婦們,已經(jīng)侯在坤寧門外了。這下盤兒幾個連坐都不能坐了,去了一旁站著,看著那些按品大妝的命婦們,一排一排走進(jìn)來對傅皇后行叩拜大禮。
傅皇后或是莊嚴(yán)肅穆,或是和藹微笑,或是和煦地和對方說著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胡良娣面露艱難之色,念秋看了她一眼,附在傅皇后耳邊說了句話,傅皇后點點頭,念秋就把胡良娣領(lǐng)下去了。
盤兒和徐良媛繼續(xù)站著,像個木頭墩子似的,其實她們現(xiàn)在就是充作背景板之用。盤兒的腳已經(jīng)開始有些疼了,但她知道離結(jié)束還早著呢,只能硬著頭皮強撐著,偷偷在裙子下?lián)Q著腳站。
等下一撥命婦入內(nèi)的間隙,傅皇后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眼角余光看到盤兒和徐良媛站的方向。
“領(lǐng)她們也下去喝些茶吃些點心,等下就沒空歇了。”
“是,娘娘?!?
盤兒終于松了口氣,心里覺得傅皇后為人真是體貼溫和,也沒什么架子。
去偏殿后,沒有見著胡良娣,大抵是跟宮女下去歇息了。期間盤兒和徐良媛也沒說話,只管喝茶吃點心,還讓宮女領(lǐng)著去了趟凈房,就怕等會抽不出空來露丑。
盤兒想起晴姑姑她們昨天興高采烈的樣子,像是得了莫大的恩寵,再對比自己現(xiàn)在有些狼狽的情況,真是好鮮明的對比。
在這紫禁城里,若不能做那最上頭的幾個主子之一,其實就是驢屎蛋子外面光。但凡宮里有任何宮宴慶典,白受苦不說,還得陪著站陪著笑,比個宮女不過就好那么一點點。
之后的經(jīng)歷就不多細(xì)述,大致就是等命婦朝賀完,又挪去其他宮里設(shè)宴。
分了好幾處設(shè)宴,盤兒等人就跟著傅皇后來回每個宮里停留一會兒,傅皇后受禮賜宴,盤兒就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當(dāng)樁子。
其實盤兒也清楚,這整個殿里大抵沒一個人松快的,甚至上的御宴也沒幾個人會吃。吃了喝了就會排泄,紫禁城看著富麗堂皇,其實連個茅廁都沒有。反正據(jù)盤兒所知,宮外的那些命婦們視入宮赴宴為大難,都是抱著一整天滴米不進(jìn)打算進(jìn)來的。
盤兒并不知道,就在她暗自腹誹時,其實下面有很多人都在看她,能進(jìn)宮朝賀的命婦哪會有傻子,看似個個恭恭敬敬,實則傅皇后身邊換個宮女,她們都能看出來,自然看見了盤兒這個臉生的。
一直到下午申時的時候,才總算能歇一歇了。
盤兒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挺佩服傅皇后的。穿著厚重的吉服,戴著沉重的鳳冠,來來回回人前人后都得端著,所以能當(dāng)皇后的都是非常人。
想到這里,盤兒突然有一種奇妙感。
因為她前世似乎就有這么一段心路歷程,不過對象是現(xiàn)在的太子妃,以后的陳皇后。
“蘇奉儀,奴婢帶您去歇一歇,晚上還有賞月宴,另外陛下也在乾清宮設(shè)了家宴?!?
宮女輕柔的聲音,打斷了盤兒的胡思亂想,她見徐良媛已經(jīng)跟著宮女走了,就對跟她說話的小宮女點了點頭。
誰知剛出偏殿的大門,竟見太子迎面朝這里走了過來。
太子穿了身杏黃色繡四龍袍,腰束金玉腰帶,腳踩金繡龍紋皂靴。烏黑的頭發(fā)在頭頂上梳了發(fā)髻,不過比起平時,今日還戴了翼善冠。
這一身吉服讓他看起來格外俊美,又多了幾分威嚴(yán)。
“殿下,您怎么來了?”話說出口,盤兒才意識到旁邊還有別人,忙住聲了,只是拿眼睛去看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下評論,見大家對太子和太子妃之間的關(guān)系頗有爭議,就‘夫妻之間為什么不能坦誠相待,有事可以直說’,以及‘太子妃發(fā)展到這一地步都是太子放任的’等問題,大概說一下。
太子出身宮廷,天生的天之驕子,太子妃出身陳家,到了年紀(jì)才嫁入東宮。兩個生長在不同的環(huán)境里,注定思維模式、性格、脾氣都不一樣。在古代,尤其是明清時期,女子有婦德需要遵守,例如女子不得善妒。我們設(shè)想,太子妃在初嫁給太子的時候,她不想太子納妾,她會跟太子明說嗎?不會。她只會把心事存在心里,因為她畢竟不是尋常人,是日后要母儀天下的太子妃,她在外面的一一行都受人矚目,尤其是東宮在宮里處境并不好的情況下,她干什么別人都看著。
第五章還是第六章通過陳老夫人的旁白,應(yīng)該能看出太子妃從小在她的教導(dǎo)下,其實心機也挺深的,出嫁前家里按規(guī)矩給她陪嫁了丫鬟,她利用自己幾個哥哥把幾個丫頭都撇下了,雖沒有明寫是什么手段,但應(yīng)該從側(cè)面不難反應(yīng)出來。這種性格的她入了東宮以后,當(dāng)太子納妾后,她會干什么,就不用我細(xì)說了吧?
再說太子,從太子妃出場那一章節(jié),通過白描就寫過太子妃嫁入東宮后,一直沒有所出,這期間太子是沒有納妾的,太子沒有說,她便也不提,是傅皇后急了,見太子妃進(jìn)東宮一年多沒孩子,才賞了人下來。?原文大概是這樣。
太子為何不說,又為何對太子妃百般容忍?因為傅皇后不得寵,因為成安帝寵妾滅妻,他和傅皇后處境并不好,所以他最是注重規(guī)矩,這里的規(guī)矩是指不會讓任何妾室越過太子妃(太子也是一直這么貫徹的,直到后來矛盾頻發(fā),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越來越僵持)。包括盤兒入門,太子洞房當(dāng)天晚上沒去,之后一直也沒去,直到太子妃安排了侍寢日子,他才去,最起初去的時候抱的想法是——這是太子妃娘家人,要全了太子妃顏面。
至于說太子為什么不跟太子妃明說,太子妃都拒絕在這個問題上跟他交流,他要怎么說呢?難道觍著臉說我不納妾,就我倆過,他應(yīng)該是覺得自己做的夠明白了,但太子妃想多了。當(dāng)然這里也牽扯到傅皇后,因為太子一直沒有兒子,所以當(dāng)媽的傅皇后也著急。
著急的不僅僅是抱孫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太子一直沒有兒子,成安帝并不喜歡他,他就只能補足自己的不足,來讓自己無懈可擊,繼續(xù)坐穩(wěn)太子的位置。所以傅皇后才會連連賞人下來。
關(guān)于太子放任太子妃。之前文里在太子妃起初有孕時,太子妃的乳母陳嬤嬤在太子面前故意說太子妃辛苦(其實是想給胡良娣挖坑跳),太子曾說過可以把手里的事交給陳嬤嬤或者高嬤嬤,太子妃誤以為要被奪權(quán),于是拒絕了。我記得當(dāng)時有句旁白,既然說什么她都不愿意聽,太子就不愿再多說了,然后太子就走了。
到了這個時候,太子妃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太子是心里不高興了,足以證明夫妻之間的隔閡。也說明類似這種提點的話,以前太子沒少說過,只是太子妃不聽。(雖然沒有直面描寫,但我覺得通過側(cè)面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很清楚)
這種情況下,太子他即使知道太子妃做的一些事(有的是猜疑,畢竟太子讓人盯后院,也是出了那兩場事后),他也不能捅破,還得去給她圓場,不然就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例如這回)。
而且這種事情是要捂著的,不然太子妃的太子妃位置坐不了了,同時太子也會被攻訐‘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所以整件事說下來,誰都有錯,誰都有自己苦衷,所以也就別說誰是誰非了,反正自己做的事自己負(fù)責(zé)吧,不是有句俗話,混久了,總是要還的。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