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小義莊。
范華進怎么也想不到,一個不起眼的群頭,極是卑微的小官,竟能將范家逼到嫁女為妾的地步!
民不與官斗,不是不想斗,而是斗不過。
范南枝任由丫鬟撲粉打扮,如同行尸走肉,任人擺布,鳳冠霞帔加身,對鏡的女子目光渙散,依舊毫無生氣。
黃昏將至。
范南枝的目光緩緩凝聚,側(cè)身看向不遠(yuǎn)處站著的父親,輕聲道:“到時辰換藥了,女兒想去一趟。”
范華進皺眉:“這事交給其他人做便是了?!?
看著范南枝那雙幽怨的目光,范華進嘆了口氣:“罷了,去吧。”
范南枝邁步走入西廂房中,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用身體遮住丫鬟的目光,將木匣里的剪刀取了出來放入袖中,轉(zhuǎn)而吩咐道:“小紫,幫忙將他側(cè)起來?!?
傷口的布一層層解開,直至最后一層,布黏連得有些厲害,小心揭開,范南枝看著紅潤的傷口并沒有化膿的跡象,松了口氣:“夏日里最怕傷口化膿,若是再出問題,他這半條命怕是保不住了。”
玉指敲著白色小瓶的底,撒下些許藥粉,取來干爽的布重新包扎好,處理好背后的傷口,又處理前面的傷口。
天熱,一陣香汗淋漓。
范南枝坐在床邊,對小紫道:“你將木匣帶走放去靈堂吧,順便告訴父親,就說——我會紅紅火火地出嫁。”
“小姐?!?
小紫隱約不安。
“去吧?!?
范南枝抬手,見小紫離開,將袖子中的剪刀取了出來,雙手緊握,刀尖對著胸口,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喃語道:“三叔說,你若三日不醒,便是毒入腦髓,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醒來?!?
“現(xiàn)如今三日已到——”
“南枝聽聞,心頭血可以救人于昏迷。”
“我知這應(yīng)是無稽之談,可我已經(jīng)不打算活了?!?
“既是如此,用我這心頭血換一絲可能,若是能讓你醒來,也好過一直躺著吧,你的父母、妻子、兒女,總不會無情地不要你,對你的生死——毫不在意吧?”
范南枝想起往日父親的疼愛,如今父親的絕情,族中老人的強迫,想起未來毀掉的后半生,心中五味雜陳,最終化作了一口氣吐出,雙手微微用力,決然道:“母親,南枝來找你了?!?
“這種角度用剪刀刺下去,透得過嫁衣,卻透不過胸骨,死不了,還很疼?!?
房中陡然傳出了陌生的聲音,范南枝被驚得手中剪刀差點脫手,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此時已睜開了眼,微微偏頭看著自己。
“啊,你,你——”
范南枝趕忙起身,后退了兩步,手中的剪刀也調(diào)了個方向,指著床上的男人說不出完整的話。
顧正臣已經(jīng)醒來一個時辰了,只不過身體太過虛弱,抬手都費力,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似乎五臟六腑被什么點燃,一點點陰燃,灼燒著靈魂。
雖然不是那么猛烈,可也差點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好在休息了一個時辰,這種痛苦總算消退了些,至少可以承受。
“是你救了我?”
顧正臣有氣無力地問。
范南枝這才反應(yīng)過來,放下剪刀,上前問道:“你終于醒了,可有哪里不適?”
顧正臣打量著范南枝的穿著,勉強擠出了幾分笑意:“看來是沒死了,這里哪里?”
“范氏小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