偰斯抬手抓起茶碗便摔在了地上:“這等勛貴,簡直是無法無天!官員濫殺無辜,還需要嚴(yán)懲不貸,以命相抵!更何況是殺朝廷命官,不管他是何等功勞,陛下是何等器重,也不能容他!說,是哪個勛貴,我這就寫文書彈劾于他!”
李叔正注視著偰斯,一字一字地咬出來:“定——遠(yuǎn)——侯!”
偰斯瞪大雙眼,聲音頓時高了起來:“你說誰?”
李叔正肅然道:“偰尚書沒聽錯,做出這等事的,便是定遠(yuǎn)侯!因軍功累累,驕縱跋扈,現(xiàn)在已經(jīng)膽大妄為到殺官了,還是最惡毒的挫骨揚灰!”
偰斯依舊不敢相信:“你確定是定遠(yuǎn)侯,那個打敗納哈出封侯爵,又滅倭六萬的定遠(yuǎn)侯?”
李叔正凝重地回道:“吏部侍郎王琚前往龍?zhí)队铀畮?,結(jié)果水師船隊不停,一路追到了龍江碼頭,定遠(yuǎn)侯親口對曹國公說出了燒死一個提舉的話,王琚登船找到了諸多證,現(xiàn)如今正聯(lián)絡(luò)諸多官員,準(zhǔn)備明日朝會之上,共同彈劾此賊!”
“王琚王侍郎嗎?”
偰斯深吸了一口氣。
王琚是個性情剛猛之人,品行高潔,嫉惡如仇,不會輕易對是非下定論,何況這件事牽扯到定遠(yuǎn)侯,他若沒有證據(jù),不可能這般。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偰斯擺了擺手,心情沉重。
李叔正問道:“那明日?”
偰斯點頭:“我會上朝?!?
李叔正行禮離開。
偰斯坐在書房里,攤開紙張,毛筆拿了又放,放了又拿,許久沒寫一個字。
偰氏聽聞偰斯又一次咳嗦起來,趕忙走至偰斯身后拍打,直至偰斯吐出一口濃痰,這才說:“天色已晚,你就該好好靜養(yǎng),怎能坐在這里苦熬?”
偰斯感覺舒坦多了,嘆道:“你是不知道我的難處啊,這次定遠(yuǎn)侯將一個提舉官挫骨揚灰,這可不只是僭越殺人之權(quán)那么簡單,若陛下不嚴(yán)懲,他日豈不是布政使敢殺知府,知府敢殺知縣,知縣敢殺胥吏?”
“這等口子一開,大明官場如洪水決堤,勢不可救啊?,F(xiàn)在不用想也知道,六部官員,包括督察院那些人,這會估計都在奮筆疾書,勢必將他將淹死在口誅筆伐之下!”
偰氏看著偰斯直搖頭:“那老爺可不要上書,更不要上朝?!?
“為何?”
偰斯問道。
偰氏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以前定遠(yuǎn)侯殺的官不少,不見你們要彈劾,為何這次如此大動靜?”
偰斯搖頭:“不一樣,以前他是奉旨便宜行事,這次他去山東唯一的旨意便是練兵,沒有便宜行事,這是私自殺戮官員!”
偰氏將茶壺放下:“老爺難道沒聽說過,定遠(yuǎn)侯在坊間有著青天與人屠二名。百姓將其視為青天,貪官污吏將其視為人屠。既然定遠(yuǎn)侯殺了官,那必然是那官該死?!?
偰斯氣得直拍桌子:“怎能如此說話,再該死,也輪不到他定遠(yuǎn)侯動手!”
偰氏趕忙道歉:“妾身說錯了話,老爺莫要惱怒?!?
偰斯指了指門,讓偰氏出去,然后提起毛筆開始寫文書,可寫了幾行字,突然緊鎖眉頭,將毛筆放下,拿起紙張團(tuán)成團(tuán)丟了出去:“我到底在彈劾什么?”
定遠(yuǎn)侯殺官,是應(yīng)該彈劾。
可老婆子說的那句“那官該死”的話,似乎也有道理,最大的問題是,李叔正沒告訴自己顧正臣為啥殺了鹽課司的提舉,甚至連那提舉的名字都沒說……
小小提舉微不足道,就不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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