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甸喊道：“當老人干不動了，孩子也成丁了，他們會拿回自己的名字，有其他人接替死人的名字繼續(xù)干活，實在找不到人了，便會報批病死。一年死十人，分到三年報批上去，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顧正臣看向?qū)O甸：“這些事，你為何知道？”

孫甸低頭：“小子曾當過保長，有次送鹽冊去提舉司，偷聽到的，他們稱這法子為‘鬼開門’，就是不知不覺，將簿冊抹平?！?

顧正臣明白了。

若只是翻看簿冊，只是簡單地走一走亭場、團院，只是隨便問幾個灶丁、灶戶人家，是不可能知道這高家港鹽場的真相的！

薄冊天衣無縫，人數(shù)對得上，名字對得上，上面也沒后綴年紀，你知道誰是誰，這就跟頭一次點到一樣的道理，有人舉手就是到了，誰認識誰？

至于這些灶丁、灶戶人家，嘴巴都被封得嚴實，誰說錯一句話，后果不堪設想，出了事，被戳穿了，還必須將所有責任往自家身上攬，也不能將矛頭對準郭臨川。

鬼來開門，悄無聲息，一切都很完美。

顧正臣看穿了灶丁、灶戶的顧慮，看穿了他們故作鎮(zhèn)定背后的惶惶不安，看到了每個人都必須看郭臨川的臉色，看他的眼神行事！

一次，又一次，問話都沒結(jié)果。

所以，顧正臣直接抓了郭臨川等人，為的就是摧毀郭臨川給所有人設定的禁錮，踢翻一道道藩籬，告訴所有人：

今日，郭臨川倒了，失勢了！

這才有了王東成直截了當?shù)亟淮?

這才有了這些灶戶們的嚎啕大哭。

這才揭開了偽裝，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顧正臣轉(zhuǎn)身坐了下來，提筆刷刷記錄著，直至寫滿了兩頁紙，這才抬起頭，喊道：“下一個！”

“我有冤！”

孫東出再次站了出來。

裝暈過不去，反正得罪了郭臨川，若不能將他送到地獄去，那孫家一定會去地獄！

孫東出豁出去了：“郭提舉專設大灶戶，命大灶戶侵吞小灶戶余鹽，不準造冊，不準留文字，一律運至西倉。而西倉背后的主人，是高家港藺幾道！郭提舉公然販賣私鹽，與藺家狼狽為奸……”

被綁著的郭臨川不嗚嗚了，絕望地看著這一切。

之前顧正臣抓自己，多少還有些亂來的成分，可現(xiàn)在，自己算是徹底完了。

張尋也沒想到，種種手段，各類神通，內(nèi)外配合，天衣無縫，這些年來多少監(jiān)察御史，多少鹽道官過來，都瞞了過去。

可顧正臣一來，這就全塌了！

都說顧正臣斷案如神，可他娘的也沒斷案啊，直接先抓人，后找的證據(jù)，誰見過這種操作，顧正臣啊顧正臣，你善斷是徒有其名，名不副實啊……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