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以朱茂為首的大儒,顧正臣決定不親自下場。
這種辯論的事,顧正臣能贏得道理,未必能贏得人心,辯贏了,也無法扭轉(zhuǎn)大局,說不定他們還是不服氣,暗搓搓造謠生事。有些文人嘛,嘴巴一張一合,污水就噴出來了。
要徹底一勞永逸地蓋下去這不良之風(fēng),那就需要重量級人物,當(dāng)然,這個重量級不可能是老朱,老朱說話也不好使,學(xué)問上的事,老朱連個文憑都沒有……
所以,顧正臣寫了一封信,連同朱標(biāo)的信一起,安排張培親自去送信。
浙江,金華浦江。
禪定古寺,香火旺盛。
梧桐樹下,風(fēng)來葉響。
老僧顯慧對著眼前年邁,風(fēng)骨清絕的老者道:“滅而非滅,非滅而滅,非滅而有,既滅而空,空有雙泯,理事交奪,如如不動,無即無離。此乃大乘佛教之境。無相居士,你如今可空了?”
宋濂抬手抓了抓花白的胡須,老臉含笑:“要空就需要滅,滅不過來,這空就無法干凈。而欲滅成空,還需用儒典,六經(jīng)乃是吾心,心之為經(jīng),經(jīng)之為心。還是那句話,老和尚,真乘法印,與儒典并用方可大行于世?!?
顯慧剛想說話,宋濂身邊垂手的二十余歲的年輕人開了口:“先生所有理,閱盡大藏,所尋皆空,非為大道,真道藏于六經(jīng),經(jīng)之為心,故此,吾身之心便是至寶,我心中自有圣人,何須問佛成佛?”
宋濂哈哈大笑,拍著手喊道:“和尚,我這弟子如何?”
顯慧深深看了看年輕人,清瘦脫俗,儒氣逼人,一雙眼雖不大,卻炯炯有神,微微點了點頭:“這就是蘇伯衡、胡翰自愧不如、天資聰穎的方孝孺吧,果是不凡。倒是無相居士,歸鄉(xiāng)這么久,頭一次舍得將他帶到外面?!?
宋濂含笑:“年輕人學(xué)問做不扎實,出什么師門?!?
方孝孺躬身:“非是先生約束得緊,而是弟子不敢不進學(xué),逆水行舟的道理自是懂得?!?
顯慧夸贊不已。
宋濂對方孝孺安排道:“你且代為師上炷香吧?!?
方孝孺答應(yīng)一聲,行禮離開。
宋濂頗有幾分得意地看著顯慧:“此人如何,可否成大才?”
顯慧看著方孝孺的背影,手中盤弄佛珠,道:“此人不凡,定會留名史冊,說不得百年之后,此人之名聲不輸于你。”
宋濂抓起拐杖,緩緩站起身來:“青出于藍,這是好事?!?
顯慧道:“聽說王紳也拜在了無相居士門下?”
宋濂點頭:“是啊,他的父親王祎遇害于云南,尸骨無歸,為其兄長養(yǎng)育成人,事母孝順、對兄友愛,且極是善學(xué),這樣的人,不收為弟子豈不是損失?”
顯慧起身,攙住宋濂的胳膊:“云南啊,那里還不是大明之地?!?
宋濂嘆道:“是啊,王紳是個孝順之人,盼望著有朝一日朝廷收回云南,好去收殮父親骸骨。只不過,朝堂事誰也說不準(zhǔn)。奇怪,和尚為何今日提到了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