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仰著頭,伸出雙手,在黃科抱起自己時(shí),才說:“小雨沒出門,奶奶說爬樹是男孩子的事,還說河里有水怪,靠近的話會有災(zāi)禍,媽祖就是為了拯救被水怪纏住的人犧牲的?!?
黃科哈哈大笑:“是啊,為了媽祖,小雨也不可跑水里去了。”
年近五十的婦人從房中走了出來,見黃科帶了糧回來,埋怨道:“你再不回來,這一家人怕是要餓死了?!?
黃科提起米袋子:“娘,府衙里出了點(diǎn)事,耽誤了幾日?!?
張氏接過米袋子,掂量了下:“省著點(diǎn)吃,倒能吃半個(gè)月,只是昨日舒娘在你二叔家賒了五斤米,等會你親自還回去?!?
黃科點(diǎn)頭答應(yīng),問道:“舒娘人呢?”
張氏嘆了口氣:“你不回來,舒娘還不得去溪前村看看,那一家人苦得很,一個(gè)婦人家拖著半條腿,還要照顧兩個(gè)孩子,這日子怎么能過得下去。”
黃科有些傷感,對張氏說:“泉州換了新知府,來的是一個(gè)年輕人,二十出頭?!?
張氏瞪了一眼黃科,語氣變得嚴(yán)厲起來:“你可莫要給我折騰出來什么事,那張知府來到這里又如何,還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灰溜溜地走了。朝廷也是,派個(gè)沒經(jīng)驗(yàn)的毛頭小子當(dāng)知府,百姓只想好好活下去,怎么就這么難。”
黃科重重點(diǎn)頭,保證道:“娘放心,沒包拯那樣的人來泉州,兒什么都不會做?!?
張氏滿意地走向灶房,喊道:“娘只求咱家能活下去,餓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你既然休沐了,就去劈點(diǎn)柴吧,舒娘身子骨弱,又有身孕,這氣力活還是需要你做?!?
黃科答應(yīng),將女兒小雨放下,走至柴堆前,朝著雙手吐了兩口唾沫,抓起斧頭,將一塊木頭擱在木樁上,揚(yáng)起斧頭便劈了下去!
砰!
斧頭嵌到木頭里,黃科踩著木頭,將斧頭拔了出來,又揚(yáng)起斧頭,突然聽到動靜,抬頭看去,只見舒娘出現(xiàn)在了門口,笑道:“總算是回來了?!?
舒娘見黃科來了,板著臉有些生氣,似又感覺不妥,沖著巷中的人喊道:“你們不是收雞蛋嗎?來,就是這里?!?
黃科愣了下,連忙說:“雞蛋是留著給你、孩子和母親吃的,怎么能賣,何況你還有身孕在身。”
家里就一直老母雞,為了這點(diǎn)雞蛋,孩子都饞得掉眼淚。
舒娘白了一眼黃科,語氣快速地說:“飯都要吃不起了,留著雞蛋能活命?拿去換點(diǎn)錢,可以多折點(diǎn)米來,也省得總是賒米。”
黃科低頭,緊握著斧頭有些悲傷。
在府衙里辦差的,八九成全家都搬入城中住了,像是自己這種在府衙做了兩年差,依舊一貧如洗的并不多。
老娘沒埋怨過自己,妻子哪怕是懷著身孕去賒米也沒說一句責(zé)怪的話。
只要自己低頭,只要自己伸手,這個(gè)家就能好過上許多,至少吃喝不愁。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就和他們沒什么區(qū)別了!
“我去給你們拿雞蛋,你們在院子里坐一坐?!?
舒娘招呼著,讓黃科陪著說會話。
黃科低著頭應(yīng)了聲,在人進(jìn)了院子才收拾好情緒抬起頭,看到來人之后頓時(shí)愣在當(dāng)場,手中的斧頭松開,落在木樁之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顧,顧……”
黃科緊張得說不出話。
顧正臣瞥了一眼黃科,打量著院子,看到小女孩有些怕陌生人躲到房間里,偏偏還露著頭看著自己,不由笑道:“我只是來買雞蛋的,其他的,就不需要告訴她們了?!?
黃科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不安地看了看,見老娘在做飯,妻子和孩子在房內(nèi),便走至顧正臣身旁,低聲說:“顧知府怕不是買雞蛋的吧?”
顧正臣將一旁的小凳子拿了過來,坐了下來:“這是你家,我也有些意外。看來,一直沒眉目的事,很可能在你這里有所突破?!?
黃科不明所以,咬牙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是什么都沒問?!?
“哪怕是問了,我也是這個(gè)回答?!?
顧正臣看著一臉堅(jiān)決的黃科,呵呵笑了笑:“若我問的是溪前村事,你還什么都不知情嗎?”
黃科的臉色陡然一變。
想起舒娘去了溪前村送糧,顧正臣又偏偏提到了溪前村,很顯然,顧正臣是從溪前村過來的,換之,他很可能去了胡本末的家!
顧正臣整理了下衣襟,輕聲道:“聽溪前村的老人說,胡本末有一個(gè)好友,名為黃禾,住在溪后村。沿途問過,這村里并沒有叫黃禾的人?,F(xiàn)在想想,禾里加了個(gè)斗,豈不成了科。黃科,你在與誰斗,或者說,你想斗倒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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