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壇酒,喝了個盡。
華云龍隨手關(guān)上窗,脫下外衣,躺在床上,盯著忽明忽暗的房間,昏昏沉沉。
天亮了。
親軍孫九叩門,房間內(nèi)卻并無動靜,還以為華云龍奔走多日疲倦,睡意昏沉,可等了近半個時辰,房間里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孫九便找人撞開房門。
緊走幾步,連忙呼喊,卻看到華云龍?zhí)稍诖采弦粍硬粍印?
試探鼻息,已沒有半點呼吸。
親軍慌了。
孫九看著已經(jīng)變得僵硬的華云龍,跪在床前,喊道:“華帥!”
風(fēng)從打開的窗戶吹了進來,令人不由地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淮安侯華云龍死了!
鳳陽知府親自調(diào)查,沒有他人作案的痕跡,仵作查了許久,也不清楚華云龍到底如何死的,只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或病疾而亡。
消息打馬飛入金陵,朱元璋愣在當(dāng)場,止不住傷感。
華云龍是定遠(yuǎn)人,是淮西二十四將之一,跟著朱元璋的時間很長,渡江作戰(zhàn),采石戰(zhàn)役,太平戰(zhàn)役,金陵戰(zhàn)役,龍江戰(zhàn)役……
打陳友諒,打張士誠,打元朝大都,哪里都有華云龍的影子。
洪武三年時,封淮安侯!
最近幾年,鎮(zhèn)守北平,威名遠(yuǎn)播,元廷不敢輕易威脅北平周邊,華云龍是有功勞的!
可這樣的人,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死的神不知鬼不覺,死的極是蹊蹺。
胡府。
胡惟庸剛用過晚膳,下人便通報左御史大夫陳寧求見。
想要拒絕,可不成想陳寧已進入府中,已至門外,咋咋呼呼地喊著。
無奈之下,胡惟庸只好將陳寧請至?xí)?,奉茶之后,冷著臉問:“已入夜了,何事不能在中書說,非要來府上?”
陳寧哼了聲:“中書里不比往日,現(xiàn)如今耳目多,不如府上清凈。我說胡相,淮安侯薨了!”
胡惟庸端起茶碗,不動聲色:“薨就薨了,你與他又不是什么親朋至交,還想為他吊喪不成?”
陳寧搖了搖頭:“他全家死了也不干我等之事,可華云龍突然暴斃,胡相不覺得甚是蹊蹺,要知道華云龍身為武將,坐鎮(zhèn)北平,不是主持練兵,便是主持修城,平日里身體康健,不見得有隱疾。如今到了鳳陽,竟毫無征兆,連一句話都沒留,就如此死去,令人不得不起疑啊?!?
胡惟庸盯著陳寧,抬手指了指屋頂:“你該不會是想說,是他要了華云龍的命吧?”
陳寧嚴(yán)肅地說:“是不是不好說,但你知道,鳳陽有不少親軍都尉府的人,也有不少檢校的人。若他們動點手腳,鳳陽知府衙門未必能發(fā)現(xiàn)。”
胡惟庸沉思了下,微微搖頭:“動機呢?”
“殺一儆百!”
陳寧咬牙說。
胡惟庸瞇著眼看著陳寧,呵呵笑道:“若上位想要殺一儆百,怎么可能會派人暗中動手,甚至是偽裝為病逝?這種死法,對任何人都構(gòu)不成警告。再說了,華云龍犯的那點小錯,根本犯不著上位動殺心。”
陳寧相信這其中必有陰謀:“那如何解釋一個好好的武將,突然就暴斃了,毫無征兆?”
胡惟庸淡然地回道:“沒什么好解釋的,人有時候走得就是毫無征兆。當(dāng)年常遇春暴斃時,可有半點征兆,你總不可能懷疑有人對他下手吧?命里的事說不準(zhǔn)?!?
陳寧自然不會懷疑常遇春的死,那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當(dāng)時又是與北元作戰(zhàn)緊要的關(guān)頭,沒有人會在那時候?qū)λ麆邮帧?
可華云龍不是常遇春,現(xiàn)在也不是北元未曾退走沙漠的時候。
陳寧依舊表示懷疑:“這件事應(yīng)該好好查清楚!”
胡惟庸起身,走道陳寧身前,冷冷地說:“你這樣做很不智,甚至讓我懷疑你有些鬼迷心竅。退一萬步,這事是上位差人做的,你查出來是想讓上位難堪嗎?何況眼下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說明是親軍都尉府或檢校所為!”
陳寧悚然,自己只覺得有陰謀,可忘記了,陰謀不存在也就罷了,存在的話,豈不是自己找死?
自己也真是。
調(diào)查的話就不應(yīng)該提,提了就是對朱元璋的懷疑,他就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現(xiàn)在自己懷疑他動手殺了華云龍,他不得懷疑自己懷疑了他,然后將自己干掉?
陳寧知道了錯誤,連忙說:“其實我也只是隨口一說,無心之,作不得真,倒是市舶司那里,胡相如何看,到底要不要停罷市舶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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