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清化可是胡季犛的老家,那陳渴真是不是胡季犛的人,朕拿不準,你能拿得準嗎?這個時候,不用他,難道用你?”
陳頠低頭:“可是他有謀逆野心——”
陳宗藝搖了搖頭:“夠了,他再謀逆,那也需要保全安南。在這個關頭,哪怕是丟盡安南領土,他也必須保全我們性命,唯有如此,才可能利用皇室與宗親的力量,去掀起風云,即便是明軍占領了這里,他們也不能穩(wěn)定下來!”
“長期下來,明軍會陷入安南百姓的戰(zhàn)爭之中,陷入各地起義的鎮(zhèn)壓奔波之中,不出三年,明軍會疲憊不堪,最終不得不退出安南!到那時,我們出山,收回失地?!?
“至于胡季犛,他不可能短視到在危難時對我們動手,這樣做,對他沒任何好處。所以啊,不要與他斗,咱們還需要借助他的手,光復安南!”
陳頠總算明白了什么是姜還是老的辣,別看父皇一把年紀了,可論對人心的把控實在比自己強太多了。
只是,父皇對局勢的把控并不怎么樣,否則也不會讓安南淪落到這個地步。
陳宗藝抬了抬手,對陳頠道:“退下吧,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們離開這里。漢人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不了咱們帶兵翻過長山,殺入南掌?!?
陳頠沒有異議。
南掌就是松垮的幾個小王國聯(lián)盟,而且對佛教的崇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沒什么戰(zhàn)力,若不是長山阻隔兩地,形成了天然屏障,安南早就將其吃掉了。
多邦丟失,升龍城的百姓早已惶惶不安,痛哭聲更是在每一條街巷里傳出。
不少人家的父親、丈夫、兒子,都被拉去了多邦城防守,如今多邦城丟了,聽說折損無數(shù),誰也不知道死的人里面有沒有自己的親人,只能無助地哭喊。
裴雀走過街道,看到不少人家掛上了白布,麻衣在身,哭聲撕心裂肺,傷神地匆匆離開。
剛回到家中,便看到韓清、阮章在院中等候。
韓清、阮章帶了些吃食,裴雀的妻子又張羅了一些飯菜,三人坐定,酒杯滿了。
裴雀滋溜了一口酒,道:“朝堂之上出現(xiàn)了兩種聲音,你們想必也聽到了吧?”
韓清在吏部,阮章在工部,雖然官職卑微,沒資格上朝,但這點消息還是聽得到。
阮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哀嘆不已:“是啊,一種是屈服大明的議和,一種是放棄升龍城的逃竄!唯獨沒有人堅定地抗戰(zhàn),沒有人喊出與敵同歸于盡!朝堂之上袞袞諸公,不過如此!”
韓清拿起筷子,低著頭:“多邦一日淪陷,連守都沒守一下,五十萬大軍,不是死傷便是被俘!這一戰(zhàn)的慘烈,打斷了所有武將的脊梁,抽光了他們所有人抵抗的勇氣?!?
裴雀看向兩人,問道:“升龍城一定守不住,達官貴人與皇室宗親最終還是會離開這里。但我們——恐怕沒這個機會。兩位仁兄,將來是做何打算,是流落他地,尋找機會反明,還是隱姓埋名,了此一生?”
阮章看向韓清。
韓清消瘦的臉頰隨著吸了一口氣,變得更瘦了,幾是凹了進去,隨后堅定地說:“身為安南的臣子,我們應該盡忠到底,明軍要來,那就與他們戰(zhàn)到底。雖然我們沒什么武力,但還有骨氣,拿不了鋼刀殺敵,還可以拿起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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