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康重重點頭:“沒錯!雖非蒲壽庚一脈,卻也是蒲壽庚親弟弟的后世子孫。你既然知道此人,應(yīng)該對其財富有過耳聞吧?”
顧正臣搖了搖頭:“我只知此賊之惡!”
吳康回想著,沉聲說:“你是知道的,南宋時海洋貿(mào)易頻頻,市舶司的油水更是巨大。而蒲壽庚不同于其他人,別人當(dāng)市舶司提舉最多三五載,而他掌控泉州市舶司足足三十年,直至南宋滅亡。南宋莆田劉克莊見過蒲壽庚的財富,稱其為陶朱公?!?
顧正臣眉頭緊皺。
陶朱公指的是春秋末期的范蠡,傳聞中興越滅吳之后,帶著西施跑到西湖定居的那家伙。西施和范蠡有沒有關(guān)系且不說,但范蠡被世人稱之為“文財神”,也被稱之為商圣、商祖。換之,商人里面最成功的,最有錢的,開宗立派的,就是這家伙。
將蒲壽庚與范蠡相提并論,可見其富有程度。
吳康嘆道:“只挑幾樣說,當(dāng)年蒲壽庚的宅邸占地三百余畝!”
蕭成有些驚訝,這丫的再大四倍就趕上老朱的皇宮了。
吳康繼續(xù)說:“蒲壽庚家中有花園、棋盤園、書軒、講武場、祠堂,他還設(shè)了個三十二間巷,分給三十二名美女居住,這些美女的用途只是充當(dāng)棋子……”
“在晉江出??诟浇幸蛔鶎氂X山,蒲壽庚命人在那里營造瞭望樓閣以望海舶,而在瞭望樓之下,建造有‘一碧萬頃亭’,又名天風(fēng)海云樓。而海云二字,正是蒲壽庚的字。”
“顧知府,你不知道當(dāng)年蒲家到底有多強(qiáng)盛,市舶司的船只全歸其調(diào)度,數(shù)量之多,船只之大,極是罕見,不說其手中勢力,僅僅是家奴,其便有三千之眾!”
顧正臣聽聞,心頭也不禁震驚。
仔細(xì)想想,這驚人的財富未必有夸張。
要知蒲壽庚殺戮了一批人,其財富直接歸入自己手中,這不算什么,可長達(dá)三十年時間掌控泉州市舶司,通商之事,海關(guān)、港灣、船舶等都?xì)w其管轄,這期間積累的財富是難以想象的。
吳康看了一眼顧正臣的表情,苦澀一笑:“雖說降元之后,蒲壽庚并沒有活多少年,但憑借著其巨大的財富,蒲家并沒有立即衰落。后來因為元廷人等問題,更為重視被征服之后遠(yuǎn)道而來的色目人,市舶司的管轄權(quán)自蒲壽庚之子后,開始旁落于這些色目人手中?!?
“雖說蒲壽庚也算是色目人,可蒲壽庚的祖輩可以追溯至唐時,多代同化下來,已算不上純正的色目人。在蒲家失去對市舶司的管轄之后,蒲家開始分家。出于對局勢的不確定,加上為了避免元廷打壓與宋朝遺民報復(fù),蒲家除了一支繼續(xù)姓浦之外,其他幾支變換了姓氏,有姓黃,有姓楊,還有一支,姓卜?!?
顧正臣終于明白過來,所謂的卜家,其實是蒲家,這些人出于各種原因的考慮換了馬甲。
吳康長長嘆息:“三十幾年前,一支隱在暗處的卜壽一脈開始活動,后來支持陳友定成為閩王,只是陳友定不是紅巾軍的對手,為皇帝派遣的大軍打敗,后來陳友定的下場你也知道。而卜壽見陳友定失敗,便轉(zhuǎn)而支持大明,曾送湯和不少軍糧,為水師提供了一些船只?!?
“憑借著先輩積累下來的無數(shù)財富,卜家開始拉攏官員,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只要能聽卜家的安排,就會有實打?qū)嵉暮锰帯D闶侵赖?,朝廷那點俸祿少得可憐,在這種情況下,吃大戶,拿大戶,便成了常態(tài)?!?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總吃人家的,一旦他們出點事,請求辦點事,總需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年來,被他們用金錢買通的官員不計其數(shù),就連我與秦信、唐賢等人,也紛紛聽其安排行事?!?
顧正臣緊鎖眉頭:“區(qū)區(qū)一個大戶,縱是有些財富,也不至于讓你們?nèi)绱朔桑恳阅銈兊呢澙烦潭?,難道就沒想過找個由頭將其抄家,所有財富不盡入你們之手?”
吳康無奈地?fù)u了搖頭:“顧知府,誰有這種想法,誰先死。你永遠(yuǎn)不知道他們背后到底站著誰,也不清楚其他蒲家之人去了哪里,是在朝中為官,還是隱在暗處。卜壽家里的財富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我見過他輕而易舉拿出了二百枚珍珠,而他們并非蒲壽庚嫡子嫡孫一脈!”
因為未知,所以忌憚。
深不可測的財力,不知多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背后有多少人手與勢力,這些都不清楚,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會輕舉妄動。
顧正臣沉思良久,問道:“卜壽如此耗費財力,廣結(jié)官吏,總不能只是為了享受這種暗中操縱一切的快感吧,他的目的是什么?”
吳康呵呵一笑:“顧知府如此聰明,想來應(yīng)該清楚,人失去過,總想要奪回來!”
“市舶司?!”
顧正臣悚然。
吳康重重點頭:“沒錯,卜壽的目的是市舶司。這些年來,市舶司的買賣從來都沒有中斷過,只不過,以使臣的名義進(jìn)行。而這些所謂的使臣里,包括見過皇帝的使臣,有一些——只是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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