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康和秦信被關(guān)在了監(jiān)房里,兩個人對門,隔著窗戶打罵顧正臣蠻橫不講理,不按規(guī)程辦事,搶奪官印,謀逆造反,相約一起寫彈劾文書,要了他的命。
不遠(yuǎn)處的監(jiān)房里,推官王信虔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苦澀地坐在角落里,這泉州知府衙門終于還是變天了。
楊百舉被杖死,唐賢被人害死,秦信、吳康也到了監(jiān)房。
府衙里已無人能與顧正臣對抗,再無一人!
王信虔最后的希望破滅了,已經(jīng)沒有誰可以將自己撈出去了,在顧正臣完全控制府衙之后,便是真正的清算時刻。
課稅司大使周農(nóng)面如死灰,如喪考妣。
完了。
原本想著等朝廷趕走了顧正臣,秦信還能將自己弄出去繼續(xù)逍遙快活,可現(xiàn)如今,這大樹都被人砍伐了,還怎么乘涼?
別說乘涼,就是跑,都未必能跑得出去,估計樹倒的瞬間,自己也會被壓死。
吳康隔著窗戶看到衙役押著侄子吳驛走來。
吳驛失魂落魄,見到吳康,張嘴就是辱罵:“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將我從老家?guī)С鰜?,我哪里會有牢獄之災(zāi)!你怎么不去死,這樣就不會連累我了!”
吳康目瞪口呆,這就是自己信任的親侄子,多年以來最關(guān)照的親侄子!
事到臨頭,他竟然如此對自己!
吳驛是一個沒有感恩之心的人,平日優(yōu)渥吃不得苦,如今要被關(guān)起來,眼看連出去的希望都沒有了,索性將所有的怨氣發(fā)泄在叔叔吳康身上。
顧正臣真正掌控了知府衙門,兩個同知送到了獄房,兩個通判一個被自己打死,一個死在了牢房,就連推官也在地牢里住了下來,整個府衙里面,除了一個正八品負(fù)責(zé)文書往來的經(jīng)歷申明、正九品的知事楊造端之外,就沒其他官了,全都是吏員與雜役。
在這種情況下,顧正臣可謂獨攬府衙所有政務(wù)大權(quán),任何人都無權(quán),也無能力與之叫板。
顧正臣雷厲風(fēng)行,拿著秦松、梅鴻等人調(diào)查的文冊,挨個點名字,點中的吏員要么主動交代情況,吐出所有非法所得,挨一頓板子趕出府衙回去養(yǎng)傷,要么被查抄所有非法所得,挨一頓板子之后進(jìn)入監(jiān)房,至于后面是回自己家還是回姥姥家,那就需要看老朱打不打勾了。
吏員與雜役清楚顧正臣的手段,一面是給人機(jī)會的仁慈與寬容,放人一條活路,一面是拒不配合的殘忍與暴力,將人往地獄里送。
誰都不想死,吏員和雜役不過是辦事之人,并非主謀,大部分也就是跟著喝口羊肉湯,真正的羊都入了通判、同知等人的肚子里。
如果按照朝廷貪污多少就如何如何,那吏員與雜役估計要去土地祠和土地爺聊天去了,索性坦白爭取個寬大處理,不過是挨一頓板子的事,總好過挨刀子。
出于這種考慮,加上顧正臣的威嚴(yán),大部分吏員、雜役全交代了。
拿了誰家一袋米,順了誰家一棵海外的草,傳了個全家都好、孩子很可愛的話,送誰半夜上路,翻過誰家的墻頭,偷看過誰洗澡……
一個個全說得清清楚楚,累得書吏王孟手腕直疼,師爺李乘義接上,后來手腕也受不了了,心中很想罵人。
你大爺?shù)?,你偷了誰家的小妾這事就不需要在這里說了吧,沒看人家也在場,當(dāng)著面說出來不合適啊。
看,挨揍了吧,活該!
還有你,偷拿了府衙的煤炭,這倒是需要說,可你也沒必要在那里和人爭論偷了多少吧。
你確定偷了二百斤?那為啥人家說少了八百斤。
哦,你們兩個都有鬼,一個是監(jiān)守自盜,一個是為了平賬是吧……
天色暗了下來。
沒有晚飯,點起燈火繼續(xù)。
顧正臣成了點名的,中間都不需要問任何話,點到誰的,誰直接交代,招冊寫好,按上手印,將招冊交給顧正臣審閱,然后點下個人的名字。
吏員與雜役本就被處理過一批,現(xiàn)在這一次更是徹底。
府衙官吏合計六十八人,雜役九十二人,交代有罪的官吏五十一人,雜役六十二人,有罪行卻不交代被關(guān)押起來的官吏九人,雜役有十一人,這其中有知事楊造端。
雙手干干凈凈,沒有被處理的吏員、雜役合計只有二十七人。不是這些吏員、雜役不想貪,而是因為他們沒貪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