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便是朱龍等人……
“依韻姐你所,我的命令送到了太原,而且甄武和赤延陀已執(zhí)行軍令了?”周徹問。
“是的?!被矢嶞c頭:“他們離開太原有一段時間了,是朱龍派人截回來的。甄武還好,保住了性命?!?
周徹神情微變:“誰失了性命?”
“赤延陀?!被矢崌@了一口氣:“他不愿屈服,執(zhí)意要帶兵去救你,被董然帶人格殺于軍中,還說其人意圖再反,并在烏延族內(nèi)展開清洗,殺了許多烏延貴人?!?
前行的馬,突然就停在了原地。
周徹坐在馬上,一不發(fā)。
“阿徹?!?
皇甫韻憂心地望著他。
“是我對不住他?!敝軓厣硢¢_口:“是我對不住烏延族……韻姐你知道么?烏延王為了給我斷后,殺到只剩幾百人……”
皇甫韻嘆了一口氣,道:“在朱龍他們眼中,烏延族只是蠻夷而已,便是殺了,上面也不會因為此事追究自已人。”
“于我而,他們就是自已人!”周徹深吸一口氣:“他們視我為君,我自當(dāng)庇護他們……這筆賬,誰也躲不過,我一定要和他們算到底!”
皇甫韻點了點頭,又道:“離京之前,我和兄長談過一些?!?
“他說皇甫家歷代為國守邊,身受皇命之重,常持節(jié)鉞?!?
“但父親卻告訴他,節(jié)鉞是天子之信重,凡動節(jié)鉞殺人,既用天子之威,也是讓天子共擔(dān)?!?
“所以,能用軍法殺人時,便不用節(jié)杖;請用節(jié)杖殺人,也需慎之又慎?!?
“尤其是殺有些有爭議的人時,壞處不止于流,更在天心?!?
聽完皇甫韻的話,周徹道:“你的話,我都明白。”
他伸手撫過佩劍,道:“事到了如今,要殺的人,遠不是一根節(jié)杖能擔(dān)下來的了?!?
皇甫韻望著他:“你是要大開殺戒嗎?”
“姐姐要勸我?”周徹反問。
“當(dāng)然不?!被矢嵳诡佉恍?,道:“你能讓出這許多大事來,想必有自已的考慮,大局看得比我更遠?!?
“或許談不上什么大局?!敝軓鼗仡^看了一眼。
蓋越趙佐后面,是跟著他緩緩前行的大軍。
“人要成事,終究要走自已的路?!?
“我不清楚其他帝王走的是什么路,但我的想法從未變過,那就是‘不負人心’?!?
“他們拋家舍業(yè)的跟著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對得起他們?!?
“我要對得起他們的信任?!?
“我要對得起自已的良心……或許,這是我這個算不上好的人,僅有的良心吧?!?
說到這,周徹忽然一笑:“趙佐來前,我逢絕路,幾乎身死。韻姐你知道么?就連賈公這樣怕死的人,都要替我去截斷追殺之?dāng)?。?
“彼時我就在想,讓人到了這一步,哪怕下一刻死去,又有什么值得遺憾的呢?”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等到靠近,方才發(fā)現(xiàn),原是一條狗在刨土。
這狗很瘦,顯然是沒什么吃的,但坑卻刨的不淺,周圍堆著一層浮土。
奈何下面開始出現(xiàn)一些碎石,刨起來收效甚微,急的不時發(fā)出‘嗯嗯’聲。
待見周徹等人靠近,防備的發(fā)出低吼聲,躥到一旁。
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類似乎沒有加害自已的意思,它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圍著那個坑開始打轉(zhuǎn),并不時搖頭擺尾。
皇甫韻終是女子,對這些生靈頗有憐愛之心,當(dāng)即從馬背上取了些食物給它。
這狗吃了后圍著她轉(zhuǎn)了兩圈,尾巴搖的更快了,又沖著地上刨了幾下。
周徹用槊往土里挑了挑,見下面是堆砌的頑石,便立時作罷:“喜歡便帶上吧?!?
“好?!被矢嶞c了點頭,又取了一塊肉,誘著那狗一塊上路。
可它跟了一程,發(fā)現(xiàn)皇甫韻不幫忙挖坑,便又跑了回去,二人只能作罷。
——西河城下。
袁達帶著褚飛等人迎接在下:“恭賀殿下凱旋!”
“凱旋談不上,只是撿回一條命罷了。”周徹如是道。
袁達連忙道:“殿下重!定陽局勢之危,我等皆知,如此局面,殿下尚能痛擊西原,且將平定關(guān)奪入手中,何嘗不是一種凱旋呢?”
周徹頗為驚訝的看了此人一眼。
對于袁達以往的立場,他是心知肚明。
對于此番來援此人所獻之力,周徹亦已知悉。
如果他是真心的,周徹只能說一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對方給面,周徹也緩和了態(tài)度:“此番能拿下平定關(guān),也多蒙后將軍出力了?!?
袁達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xiàn)一縷喜色,趕緊道:“宴席已備,殿下請!”
周徹搖了搖頭,道:“后將軍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這宴卻用不得?!?
袁達心頭微沉,面上遲疑:“殿下的意思是……”
“我雖脫困,卻有許多將士永遠留在了定陽,我哪有什么心思用宴呢?”周徹搖頭,目光一轉(zhuǎn),落到袁達身旁的一名武人身上:“想來你便是褚飛?”
“是……是!”褚飛連忙再行禮:“褚飛拜見殿下?!?
“禮且收著,我有事問你。”
就在城門口,周徹開始了他的審判:“朔方、定陽、西河三校將校,可都在此?”
“都在?!瘪绎w連忙低頭,心中已難免緊張了起來。
在他身后,被點中的將校們也通時躬身:“見過殿下!”
“朔方之地,本屬遙控,未曾實掌,我便不問?!?
“定陽之處,頗為偏僻,且事發(fā)突然,我亦不問。”
“爾等兵敗在前,退守西河,扼城防守,也算本分所在,無可厚非。”
“然則,我入定陽后,曾屢屢下令于你部,命你舉眾往北,占住平定關(guān),為何不見動作?”
“我部受困之后,又命你提兵前往接應(yīng),待我兵至關(guān)下,為何又不見你來?!”
周徹目光凌厲,殺意毫不遮掩:“你可知曉,因你之誤,使我軍多少將士白白送命?!整個并州大局,也險些因此葬送?!?
“今日,你要是給不出一個妥帖說法,只怕不是一顆人頭能了事的!”
“冤枉!”
褚飛立馬跪下叫屈,道:“殿下所,最開始那封文書,我確實是看到了,奈何我整兵時,便已收到太尉之命,讓我按兵不動?!?
周徹面色愈寒:“后來的催兵、求援文書呢?!我已明說,所屬各部,一應(yīng)皆從我令,但有忤逆者,皆以逆命處置!”
“你明知此事,又知我部被困,居心何在!?”
褚飛忙道:“太尉來文書時,說的是情況大變,叮囑我等切不可動。我再聯(lián)絡(luò)殿下您時,卻已是聯(lián)系不上了?!?
“至于您說的后來文書,卻是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周徹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說,信沒有送到你手上?”
“是?!瘪绎w點頭。
“我派出的使者,一個也沒能走到西河城來?”
“是?!瘪绎w再次點頭,死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