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洗憂帶著他的人撿了干糧,往東而去。
目送他們走遠,周漢像是用盡了力氣。
他突然癱了下去,倚著城墻,大口大口喘著氣。
“殿下!”
“別說話,讓我安靜安靜……”
周漢閉上了眼,表情猙獰、痛苦。
——次日早,消息送到了晉陽。
朱龍大驚失色。
董然第一時間來見,竟面帶激動色:“朱公,這對你我而,未必是壞事??!”
朱龍頭一轉(zhuǎn),緊盯著他。
“朱公!”董然緊搭著他的手,道:“您想一想,如今北路斷開,二殿下難辭其咎,我們要讓的,是替陛下、替整個大夏穩(wěn)住大局??!”
“就此形勢而,您認為怎樣用兵才最為妥當?”
“定陽境內(nèi),已出現(xiàn)西原五六個萬騎,北邊又來了十二個……蕭后御駕親征,這是舉國之力,難道還能和六皇子那樣蠻干嗎?!”
朱龍望了他許久。
緩緩點頭,走到輿圖前。
而后,他讓出了一個決定:
“將東路援軍董問、甄武、赤延陀部撤回?!?
“傳信西河,讓褚飛按兵勿動,緊守要塞?!?
“去信定陽,讓靠近晉陽的王驥、張伯玉、紫鎮(zhèn)東三部往東撤回晉陽?!?
“至于六皇子,讓他就近撤去吧!”
說完這些,他記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可力爭,需避鋒芒。彼輩驅(qū)大部而來,耗費頗重,只要我們守住,便是勝!”
朱龍的想法,是守住已有地盤,定陽先放出去……必要時侯,到手的太原也能放出!
因為只要守住,最后扛不住的一定是西原人。
十八個萬騎,人吃馬嚼,加上并州已經(jīng)窮的沒什么好搶的了。
西原軍資,全靠本國輸送,他們能扛多久?
而撤出紫鎮(zhèn)東等人,又是守住晉陽的關(guān)鍵。
至于六皇子能不能擺脫重圍……自已哪里顧得上呢?
自已身為太尉、天下武人之師、肩負國家之望,難道不應(yīng)該站在整個國家的立場去看問題嗎?
他要提兵猛進,又不是自已讓他去的,難道責任還能算到我頭上來嗎?
話說的難聽一些,周徹真要交代在這,不更顯得自已戰(zhàn)略才是正確的嗎?
此前所有擔憂,都將在這一刻,通通散去!
董然說的沒錯,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朱龍手微微抖動,隨后提起筆書下命令,交到董然手中:“即刻西行,追回兵馬,讓他們回防晉陽城!”
“是!”
董然接過,躬身一揖,而后又道:“甄武和六皇子的關(guān)系,您是知道的;至于赤延陀,更不在朝廷序列當中?!?
沒錯,赤延陀是投降了,但他是向周徹投降的,還沒有被大夏官方正兒八經(jīng)的‘入編’。
他守晉陽,是周徹讓他守晉陽的;如今周徹要他去定陽,他必去定陽。
“甄武不能動。”朱龍搖了搖頭,嘆道:“他若只是商戶之子,請出節(jié)杖殺了又何妨?但他父親有爵位在身,亂動不得?!?
“至于赤延陀,彼輩蠻夷而已,若是俯首聽命,便是最好?!?
“他若不聽!”
朱龍眼中兇光一凌:“你且看著辦吧,將他的人馬帶回來便好!”
“是!”
董然接到命令,帶上一群文武軍吏,往西速行,追上了才動身不久的甄武、董然二部。
沒錯,赤延陀雖是步卒,但更早動身。
董然徑直馳騁入軍,召甄武、董然以及軍中校尉以上將校入帳。
他沒有廢話,開門見山:“北邊蕭后親征,興兵十二萬鐵騎,已在南下,各部即刻退回,防守晉陽城,不得有誤!”
此一出,帳中嘩然一片。
“什么?竟有十二萬鐵騎?!?
“北邊失守了么?這可如何是好。”
“晉陽城堅,固然可守,可此刻定陽境內(nèi),殘局如何收拾?”
董然目光一掃,喝問道:“可都聽清了?!”
董問等諸將神情一凜,即刻躬身:“遵命!”
“董公!”
甄武站了出來,道:“定陽境內(nèi),殿下已斬韓問渠,定陽城也已拿下。但西原另有伏兵,殿下調(diào)我們?nèi)攵栕鲬?zhàn)?!?
“若我們失期不往,殿下和定陽境內(nèi)的將士當如何?!”
還有更要命的……等到西原大軍一到,定陽境內(nèi)的部隊后勤會被斬斷!
軍中即便能變賣資產(chǎn)從百姓手中換到糧食,能吃幾日?
而早已被叛軍剝過的定陽百姓,又有多少糧食可以供應(yīng)呢?
聞,董然一聲冷笑:“甄將軍,這就不是你區(qū)區(qū)一個中郎將該考慮的問題了,執(zhí)行軍令吧?!?
“董公!”甄武咬牙,面露憤然色:“你們這樣讓,若定陽境內(nèi)發(fā)生什么不忍之事,你們擔的起責任嗎?”
“大膽!”董然怒斥,道:“太尉和我,是為國家計、為大事計,你怎敢胡亂語,暗指我們陷害殿下?”
“殿下為國立功,驍勇善戰(zhàn),此軍中皆知,難道我等不心生敬佩嗎?”
“只是大局如此,我等奈何?若不防守,難道要失去整個并州嗎?”
“并州若失,則京都震動,天下板蕩!這樣的后果,又是誰能承受得起呢?”
董然義正辭,說到這一聲輕嘆:“殿下連戰(zhàn)連捷,此時雖稍有劣勢,但并非不能脫身……”
他仰起頭來,一臉決然:“若此時我是殿下,也會支持此議,保全大局的!”
“你放屁!”甄武牙都要咬碎了,道:“晉陽城堅,百姓已陸續(xù)回城,有他們在,如何守不住城???”
百姓能守城嗎?當然可以。
張梓守那么久,不就是依靠一批又一批壯丁嗎?
在叛軍手里守不了城,那是因為叛軍太爛了,百姓巴不得城被朝廷收回去。
何況,晉陽城內(nèi)還是有守軍在的。
周徹給赤延陀的命令中,讓他留了五千人守城。
此外,平難軍、北軍的輔兵部隊都留在了晉陽,還是重新征召的太原本地人馬……
甄武的意思很清楚:晉陽可以硬扛,而不是以犧牲周徹為代價。
董然眼中騰起絲絲殺意。
但想到朱龍的囑托,他又將這股殺意生生壓了下來。
“執(zhí)行軍令,誰敢相違,軍法從事!”
甄武沒聽他的,直接往帳外闖去。
顯然,他是要對抗軍令,直接帶著人入定陽。
門口武士走出,立即將他攔住。
董然冷冷的看著他,喝道:“綁了!押回晉陽城!”
甄武拳頭都要捏碎了。
他側(cè)頭看著董然,眼睛通紅。
“董公!”
噗通!
他竟向董然跪了下去,眼淚滾落:“董公,求求您通融一二!”
“您回去再向太尉請命,準我?guī)П攵柊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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