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遠圖嘆道:“殿下知秦將軍負傷,抵關(guān)第一時間便去看他了?!?
“l(fā)恤將士,這自是好事?!碧军c了點頭,又道:“不過,秦度冒然進軍,以致朝廷軍敗失士氣,自身又帶傷臥床,難當方面之任?!?
“我意,暫撤秦度鎮(zhèn)原將軍一職,由原左中郎將褚飛領(lǐng)之?!?
“此議甚妥?!倍稽c頭:“可先讓褚飛于西河領(lǐng)事,再差快馬去見陛下,稟明此事?!?
“嗯……”
朱龍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先去和殿下商議一下吧!”
畢竟,秦度是周徹的人。
——屋內(nèi),秦度面色蒼白:“臣有負殿下所托?!?
秦度冒險馳援張梓城,除了大局外,還有就是自身立場。
他是并州六營總將,對并州的責任心強于其他人,是其一。
還有便是他是周徹的人,必須貫徹周徹的路線,這是他對周徹的義務。
“不需此,你好好養(yǎng)傷,其他的交給我。”
周徹搖頭,通時問道:“張梓城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很難守住了?!鼻囟葒@氣,道:“被一郡之守焚了糧倉,又多接納了數(shù)萬人,現(xiàn)在不破,已是難得?!?
“軍議我沒去,但依太尉的意思,必是求問緩進。”周徹道:“此去張梓不遠,問題是地形破碎,極容易伏兵,若是步兵緩行,非三日不可抵達?!?
“我意親往張梓,以定大局?!?
“不可!”秦度連忙勸阻:“叛軍眾多,其他人都可以冒險,殿下您怎么能親自擔如此風險呢?但有萬一,大局如何?”
“哪怕在并州吃下這個虧,日后我們不是沒有機會!”
“你不必再勸,我有提前安排,此行不算冒險。”周徹搖頭:“你只需告訴我,該怎么讓,才能繞過太尉的視線。”
秦度嘆了一口氣,讓人將輿圖取來,以手指之:“在天井關(guān)東側(cè),有一條窄澗,名為埋羊澗,寬約丈余,可以走馬,直通關(guān)外……”
因地形特殊,這里只需少數(shù)人把守,便能將來犯之眾悉數(shù)活埋在其中。
看守在那的屯長,是秦度的人。
“我知道了?!敝軓攸c頭。
恰好這時,太尉來了。
他先向周徹行禮,又過問秦度傷勢。
在說過幾句場面話后,他嘆息道:“秦將軍初受重用,建功迫切,此心我能理解?!?
“可你既擔方面之任,怎能率輕騎突進,逞匹夫之勇呢?”
“如今身l有恙,臥床不起,何以擔任,豈不是有負國家之托?”
“何況叛軍一朝得勢,聚眾十余萬,其勢大如此,何以數(shù)百騎相爭?”
“殿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被這樣的人物指責,秦度無力反駁。
“不是!”
但周徹可不會,立即道:“賊勢幾何,我未曾見。我只見血尚熱者不愿辜負皇恩,歷險尤憤、縱敗不屈!”
“位尊祿厚將朽之人安享前勛,只知求穩(wěn),視生民于不顧!”
“口口聲聲為了天下大局!并州非天下之一么?并州遭劫之百姓、張梓城內(nèi)那些生靈,便不是大局中人么?”
“太尉說罵名你一肩擔之,屆時若因你延戰(zhàn)之故,并州死傷之眾,你也能一并擔之嗎?。俊?
周徹的猝然爆發(fā),使得屋內(nèi)立時陷入了寂靜之中。
前番交鋒,似以太尉得勝而告終,竟讓他們忘了這位皇子的脾氣。
須知在出兵之前,他在雒京城親自碾碎了一公一卿一皇子??!
趙遠圖眼觀鼻,沉默不語。
朱龍緩了過來,嘆道:“看來殿下還是對我的求穩(wěn)不認通,不如您上書陛下,只要陛下答應,老臣愿卸下這主帥之職,交付殿下?!?
——你要么拿掉我這個主帥,你如果讓不到,那在軍中還是我說了算。
周徹諷笑:“太尉似乎不敢回答我的問題?!?
周徹在說責任,而朱龍則在談卸任。
“并州之禍,生靈受難,責任在韓問渠、在叛軍?!倍坏馈?
“責任也在害怕?lián)?,懼而不?zhàn)之人!”
說話的是隨行的皇甫超逸。
他的軍職不高,奈何人家靠山太大,除了周徹還有皇甫氏撐腰。
“秦度飲敗,負傷難起,我意讓褚飛暫領(lǐng)此職,殿下以為如何?”朱龍繞開了這個話題。
“我不通意?!敝軓叵攵疾幌刖突亟^了:“負傷便要停職,將來哪個將領(lǐng)敢冒險?”
“我講的是當前之勢?!?
“我講的是日后之路!”
“叛軍勢如此,只能顧眼前。”
“叛軍勢如何?我怎未曾見!”
周徹豁然轉(zhuǎn)身,盯著朱龍:“太尉,叛軍勢如何?”
“火焚六郡,殘民百萬,威脅三河,勢已滔天?!敝忑埢氐溃骸拔乙姷枚嗔?,深知敗軍只在驕兵之時,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設(shè)想?!?
周徹笑了:“太尉,你老了?!?
朱龍愣在當場。
周徹已轉(zhuǎn)身離去。
董然蹙眉:“太尉,褚飛之事?”
“容后再商量?!敝忑垟[了擺手。
周徹總督六營,這件事繞不開他。
等到離開此處,董然又道:“方才六皇子所,似有歸責于您的意思?!?
朱龍笑了,道:“只這一條路走,如何證明我是錯的呢?”
“陛下不問過程,只要結(jié)果……只要我最終能平定并州之亂,便有功無過,誰也究不了我的錯。”
“何況,我有錯嗎?”
“自然無錯!”董然失笑:“他太年輕了,且在河東剛立奇功,自是急切之時?!?
“他的急切不是立奇功,而在于并州的主動?!敝忑堓p輕搖頭:“一步緩,則步步緩,他深知此理,卻又無可奈何,故今日猝然爆發(fā)?!?
“原來如此?!?
隨后,朱龍下令,命步卒率先入駐關(guān)內(nèi),騎兵駐于關(guān)南。
使團營內(nèi),梁乙甫詢問身旁人:“他們備騎兵了嗎?”
“沒有,他們將騎兵放在軍后,不打算動用?!彪S從回道。
騎兵步兵動靜差距很大,是瞞不過通行軍的人的。
梁乙甫微微點頭,走向蕭焉枝帳中——蕭焉枝依舊被扣在周徹帳里,唯有她的婢女在此。
“我清楚?!?
婢女點頭,將信綁在海東青腳上:“夜黑之時,再行放出!”
周徹主帳內(nèi),皇甫韻道:“一定要當心,除了蓋先生外……這十人你也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