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思索許久,答道:“于天下人,先父子再君臣;于天子,是先有君臣、再有父子?!?
天子一愣,而后失笑搖頭:“看來《春秋繁露》‘君臣父子’,終究是用來粉飾的?!?
“陛下不必因此生擾?!敝艹绲溃骸澳且晃缓锰熳?,才能讓好天下人的君父,所慮所憂在萬民之身,自與凡夫有異?!?
天子端起茶杯:“多謝皇叔解惑?!?
直到這天傍晚時(shí)分,秦度才再次找上王諫:“王諫,有人找你。”
王諫茫然而至,卻見一甲士領(lǐng)著十?dāng)?shù)隨從。
身后跟著一口棺材,還有王氏少年。
夏震霆翻身下馬:“王諫,陛下寬仁,免去你充軍之罰,準(zhǔn)你扶棺還鄉(xiāng)?!?
王諫立在原地,像是凍僵了一般。
夏震霆走了過來,遞給他一袋錢:“這袋銀子還有棺材,是殿下送你的?!?
“殿下能與王公為對手,是他之幸;不能見王公安然還鄉(xiāng),是他之憾。望你節(jié)哀,日后有任何難處,都可來尋。你有個(gè)好父親,你要好好活著,莫要辜負(fù)王公的深慈厚愛?!?
王諫接過那袋錢,整個(gè)人瞬間崩潰,撲向那口棺材:“父親?。?!”
扶棺的王氏少年們,也紛紛跪下,痛哭不止。
許久,王諫已哭至失聲沙啞。
夏震霆搖頭嘆氣:“走吧,我護(hù)送你們回并州。”
王諫轉(zhuǎn)向他,一磕頭至地。
夏震霆連忙過來扶他:“你這是作甚?”
“這個(gè)頭,是給六殿下的?!蓖踔G聲音沙?。骸暗钕滦貞烟故?,王氏輸?shù)男姆诜??!?
“殿下的庇護(hù),王諫與殘余族人們難以為報(bào)!”
夏震霆瞠目結(jié)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畢竟,你王氏走到這一步,是殿下一手造就的不是嗎?
扶棺北行途中,有人追了上來:大皇子周元和三皇子周松,并太尉、司徒差來的家使。
“今日來,不為王氏,只為王公?!?
周元走到王諫面前,道:“王公為國數(shù)十載,我等來送送他。”
王宸身死,天子再行寬恕、周徹贈棺送銀之事已經(jīng)傳開,使世人愈發(fā)唏噓。
這世間的事,哪是簡單的對錯(cuò)二字能概括的呢?
天子和六皇子的態(tài)度再明顯不過:王氏固有罪,但不泯王公其人。
說來好笑,此番滅族一大片的父子二人,竟換來一片仁慈的稱贊之聲。
京城和沿途的官員大戶們,在清晰上層態(tài)度后,也陸續(xù)趕來相送、祭奠。
“父親,你可瞧見了么?”
“天子不罪您、天下人也不嫌您!”
王諫如哭似笑,記面淚流,扶棺大呼:“來時(shí)公卿族,去也公卿人?!?
“吾父三公!吾父三公啊!”
伴隨著王諫的聲聲哭號,一路白花飄,從南至北、從雒京到并州。
激烈昂揚(yáng)又悲愴,在近邊的冷風(fēng)里狂舞。
是一曲悲歌的落幕,是一方巨族的寂滅,三世三公,至此而止。
王宸是亡族之人,又非庸碌之人。
相反,如其子所——其三公也!
————逢過渡習(xí)慣性卡文,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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