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飲冰彎腰將劇本撿起來,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兩天了,就一段詞,還背得磕磕巴巴,沒有一點長進。她不是沒有耐心,也盡可能地靜下心了,像以前一樣揣摩角色感情過后,便按部就班地背臺詞。
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三遍,三遍不行就十遍,一百遍,就算是傻子都會背了,她居然比傻子還不如。
不是沒有期盼過會有奇跡發(fā)生,她失去的東西在某一遍背詞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又回來了,她還是那個風光無限可以演繹出無數(shù)人的人生,讓圈內(nèi)所有人都捧在手上的陸飲冰。
可是一次也沒有。
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是因為它不會輕易地發(fā)生,它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冰冷而漠視地俯視著天地萬物,去留皆是無意。
劇本的一角被揉搓得幾乎缺失,陸飲冰反復地念著臺詞,嘴唇磨起了白皮。身邊忽然一沉,陸飲冰看過去,夏以桐往她身邊的沙發(fā)里一坐,頭枕在她的胸口,難受地哼哼道:“陸老師,我不舒服?!?
陸飲冰靜了靜,把劇本放下,一只手托著她的背,柔聲問道:“哪里不舒服?”
夏以桐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跳太快了,不舒服。”
陸飲冰貼著她的胸口聽心跳,果然比平時跳得快特別多,遠遠超過正常范疇。她一邊安撫著夏以桐,一邊給醫(yī)生打電話,醫(yī)生回答說,和嗜睡一樣,是抗精神藥物的副作用,可以不用處理,如果實在難受的話可以吃點兒心得安。
家里沒有藥,要出門,陸飲冰讓夏以桐在家等她,她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夏以桐不肯,說陸飲冰要是一走她肯定就睡著了,那晚上就不用睡了。
陸飲冰摸摸她的臉,說:“我去樓上拿點東西,馬上下來,然后我們就出去開點藥回來?!?
夏以桐用手指撐開眼皮,用力點頭。
陸飲冰笑了笑,上了樓。
她沒什么要拿的,東西都在電視柜里,就在客廳,她關(guān)上門,背對著門口蹲下,把臉埋進膝蓋,呆了很久很久。她自我感覺很久,一看時間才過去十分鐘,站起來,對著鏡子擠出笑臉。
夏以桐很乖,在樓下客廳里,圍著飯桌走圈,一邊走一邊打哈欠,見到她就跑過來,身后無形的小尾巴搖了搖:“你好了?!?
“好了?!标戯嫳咨洗笠拢能洺梢黄?,捏捏她的耳朵,幫她也穿上雙排扣的大衣,從袖口下牽起她的手,斗志昂揚地喊道,“走咯,去拿藥?!?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要去征戰(zhàn)星辰大海呢。
陸飲冰開出去一段,在路邊停車,再回來的時候往夏以桐手里塞了杯熱咖啡:“暖暖身子,順便提提神,別在路上睡著了?!?
夏以桐“哦”了一聲,問:“那你呢?”
陸飲冰打火啟動車子,緩緩踩下油門,回到行駛車道,道:“你先喝吧,我喝剩下的,給我留一口就行?!?
“好。”夏以桐道,“你剛才就這么下去,有沒有被認出來?。俊?
陸飲冰說:“不知道?!?
夏以桐端起放在腿上的咖啡:“那……”
陸飲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怎么那么煩啊,我還要開車!”
她額角青筋直跳,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喇叭隨之響起,前面的車加快了一點速度。
夏以桐低下頭,只敢偷偷看她,帶著小心翼翼的謹慎。
陸飲冰也不再吭聲,往前開了一段,陡然向右急打方向盤,一腳剎車,車輪在地面傾軋出黑色的軌跡,夏以桐身體由于慣性往前一傾,被安全帶扯了回來。
她額頭貼在方向盤上,兩只手指縫深深地插|進頭發(fā)里,閉上了眼睛。
夏以桐握著咖啡,忐忑地看著她,等了會兒,才道:“我錯了,我不該這么碌模嚼鮮Α!
陸飲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見聲音從下方低低地傳了出來:“你沒錯,是我的錯。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心里像是有一萬個人在同時尖叫,要發(fā)泄,而她不合時宜地將這些負面情緒倒在了夏以桐的身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喉嚨哽咽了一下,眼淚順著眼角往鼻梁匯集,滴落在方向盤上。
“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