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朝她看過來,夏以桐猛地閉上了眼睛,把臉轉向陸飲冰的方向,耳邊涌現(xiàn)出種種不同的聲音,好像很多人在對她說話。
陸飲冰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卻不是溫熱,而是幽冷,汗毛倒豎。夏以桐牙關打戰(zhàn),緊閉雙目,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不要聽,不要看。
房間里人影憧憧,窗簾掀動、窗戶在響,嘶啞的風聲咆哮著籠罩住她,將她四肢釘在床上,她奮力反抗,骨節(jié)咔嚓作響,身上的束縛卻突兀地消失了。
她感覺自己就這么放松地睡著了,再睜開眼睛天就亮了,起身拉開窗簾,今天的陽光居然很好,溫暖柔和。
“桐桐。”
她背對著房里,聽見有人這么叫她,那道聲音無比溫柔,溫柔得讓她從心底生出想哭的沖動。她轉過來看著那個一身素裙的女人,嘴唇翕動,熟稔地喊出了一個陌生的稱呼:“媽媽。”
“媽媽?!彼龥_過去抱著女人的腿,還不高,不到女人腰際,仰面甜甜地喚道,“今天是不是要去動物園了,我特意起得這么早的?!?
“寶寶真乖?!毕膵寢尠严囊酝┍饋?,“爸爸在做早餐,我們去看爸爸好不好?”
“好!”
夏以桐乖乖地趴在女人懷里,向下望著對她現(xiàn)在的身高來說還很高的地面,想了想,說:“媽媽我一會想吃冰淇淋。”
“只能吃半個,剩下半個給爸爸吃。”
“我知道,不給爸爸吃爸爸會吃醋。”
“你還知道吃醋,小機靈鬼?!?
夏媽媽寵愛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抱著她出房門,兒童房的門口掛了風鈴,手指一撥,叮叮當當?shù)仨?,清脆悅耳?
“夏老師!”
夏以桐回過頭,緩緩地眨動了一下眼睛,一個樣貌成熟的女人坐在床沿,年齡和她媽媽差不多,一臉急切地沖了過來。
陸飲冰是真睡熟了,被說話聲吵醒的,屋子里只有窗外照進來的光,夏以桐就站在床邊,和空氣自如地交談著,后來還要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笑,當即嚇得三魂少了兩魂,跳將起來。
“媽媽……”夏以桐喃喃道,她呆立在原地,身形一下抽長,陽光不見了,風鈴也不見了,猝然亮起來的燈光讓她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往門外看去,夏媽媽還在。她驚喜地喊了一聲:“媽媽?!?
另一個人拉住她的手,焦急道:“夏老師,你要去哪里?”
夏以桐笑著說:“我去動物園啊?!?
那人問:“認識我是誰嗎?”
夏以桐歪了歪頭,說:“陸飲冰,我女朋友?!?
“是未婚妻。”陸飲冰指著門口,說,“那里沒有人,你在跟誰說話?”
夏以桐說:“我媽媽啊?!?
陸飲冰握緊她的手,說:“可你媽媽已經在二十年前去世了?!?
夏以桐搖頭,輕聲說:“我看到她了?!?
陸飲冰兩手向上捧住她的臉,讓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眼睛:“看我,只有我是真的,那些只是你的幻覺?!?
夏以桐愣了很久,轉臉,夏媽媽還在朝她招手:“寶寶,來,你爸爸還在等我們過去吃早餐呢,他攤了你最愛吃的蔥油餅?!?
她腿要往那邊邁,陸飲冰死死地箍住了她,強行她的臉轉了回來:“看我!”
夏以桐看著她,眼睛光是散的,根本沒有焦距。
陸飲冰計上心頭,一手強硬地蓋住她的眼睛,不顧她的抵抗低頭噙住了她的嘴唇。
十分鐘后,她領著乖巧的夏以桐回到了床上,用手臂圈著她,夏以桐低著頭,長發(fā)都垂落在臉側,沒吭聲。
陸飲冰把她長發(fā)攏到耳后去,問:“還能看見嗎?”
夏以桐往門邊看一眼,點點頭,能看見,但是她知道是假的了。剛梳理好的頭發(fā)又掉下去了,陸飲冰不厭其煩地再次捋好,偏頭吻了吻她的耳垂:“今晚不睡了吧,明天我?guī)闳タ葱睦磲t(yī)生。”
夏以桐對她的親近感到有些不自在。
陸飲冰挑眉道:“怎么?你不愛我了?躲著我干嗎?”
夏以桐又搖頭。
“快來親我一下?!?
夏以桐就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表情變了兩變,方低聲說:“你睡吧,我守著你。”
對于一個剛剛才出現(xiàn)幻覺并且一直存在的她來說,這句話似乎沒什么可信度,但陸飲冰就這么答應了,她一只手牽著夏以桐的手,一點縫隙都不剩,枕在她的大腿上,合上眼睛。
“別關燈?!标戯嫳]著眼,制止她。
夏以桐收回去按床頭燈的手指,低頭用手指撫著陸飲冰的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次抬起眼簾,門口的人已經不見了,房門也關上了。
后半夜相安無事,夏以桐歪在床頭睡著了,被悄然睜眼的陸飲冰瞧見,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扣進自己懷里,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要不是小西敲門,睡到下午也尤未可知。
陸飲冰朝門口喊了一聲:“馬上?!?
“早……”陸飲冰瞥一眼大亮的天色,吻住夏以桐將醒未醒時輕顫的睫毛,含笑改口,“午安?!?
夏以桐被她吹得癢癢,又不忍心躲開,回了句:“午安?!?
“該起了?!标戯嫳f。
夏以桐說:“嗯,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