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癟了一下嘴,抹抹眼睛,沒哭,自己爬了起來,表情倔強得像從來不知道眼淚為何物一樣。
“?!鼻睾擦趾?,“過!”
場務姐姐拿著糖,揉揉小演員摔疼的屁股瓣兒。
陸飲冰看著,說:“你猜她手里拿的什么?”
夏以桐看過劇本,自然知道:“草蚱蜢?!?
“為什么你不再給我編了?”陸飲冰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
夏以桐微微驚訝,剛想說“我一直都沒給你編過啊,我也不會編這個”,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陸飲冰現(xiàn)在不是陸飲冰,她是荊秀。
夏以桐垂下眼睛,慢慢將自己代入角色中,很神奇的,她從來沒有入戲這么快過。抬眼,微訝消失,眼眸深不見底,像是絕望又哀傷:“有些東西,只能擇其一,我選擇當天下人的陳輕,就沒辦法再把當年編蚱蜢的那個我還給你?!?
陸飲冰看著她,又像是沒有看她,只是透過她看著一段遙遠的記憶,神色淡而遠:“你背叛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會死?!?
“想過?!?
陸飲冰焦點落到實處,記憶中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合,靜靜地問:“我若死了呢?你會如何?”
“我不能如何。”
“會來陪我么?”
“……”
陸飲冰笑了,眼里似有水汽氤氳,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眼眶因為某種隱忍的情緒而泛起紅,旋即轉(zhuǎn)過身對著遠山靜立,良久,無奈地輕輕搖頭苦笑:“原來,我們都是身不由己?!?
夏以桐長出一口氣,感覺喉嚨有點堵,心里也難受得厲害,陸飲冰轉(zhuǎn)過來,看見她眼睛也紅了,心知是動真情了,在她耳邊叫了一句:“喂,含羞草!”
夏以桐立刻出戲了!順便含了個羞,把自己縮成一小團。
“你說周一聞編劇為什么設計出這種劇情來?”夏以桐問,兩個主角自幼相識,兩情相悅,命運卻從一開始就把他們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小荊秀已經(jīng)出了屋子,從羊腸小道往山下跑,什么行李也沒帶,就手里攥著個小蚱蜢,那是她前兩天出去玩,在草叢里撿的,他喊了兩聲,沒有見主人,就自己帶回家了。
山里還藏著個別人,她不知道。
小陳輕躺在樹枝上,身下是人煙稀少、遍地繁花的羊腸小路,頭頂是藍得發(fā)亮的天——當然今天的天并不亮,后期可以剪,她翹著個二郎腿,嘴里斜叼著一根剛從田里折的稻草,稻草晃動的頻率越來越慢,最終靜止不動,少女睡著了。
搖臂攝像器從她的眼睛上方掠過,近距離地捕捉這張眉目清研的臉。
鏡頭的遠方濺起細微的塵土,一個粉嫩的小團兒自視線里出現(xiàn),少女睡香了,腳落下來,懸了空,猛地一驚,睜眼,胸口的木牌掉出一半,那是塊古舊的牌子,材質(zhì)更不是什么稀罕物,字跡稚拙得更像是眼前的孩子親手雕上去的。
字曰:破雪。
少女將刻有破雪二字的牌子塞回胸口,好整以暇地端看著自遠處踉蹌奔來的小孩兒,尋準時機,一吹,嘴里的稻草飄飄悠悠正落在小荊秀腦袋上。
“小孩兒?!?
小荊秀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處張望。小陳輕從樹上一躍而下,仿佛神人天降。
“你私自離開,可經(jīng)過我同意了?”
“你、你是誰?本殿下憑什么要經(jīng)過你同意?!毙∏G秀看清那是個人,還是個頗為好看的姐姐,便不那么怕她了,端著皇子的架子道。
“我叫鴻羽?!毙£愝p一副小大人模樣,斜倚著樹干,一派瀟灑,“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蚱蜢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