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人都是賤種!越看不上他的越眼巴巴去追?!卑炎约阂黄鹆R進去的秦翰林搓手大笑,“就是這種感覺,記住這個感覺,去吧,去跳,勾死那些賤男人。但是張揚的感覺不能太過,稍微露一點鋒芒,收放自如。”
“好的知道了?!?
秦翰林:“各就位?!?
“《破雪》第二場一鏡十六次,action!”場記打板完快步出鏡。
鏡頭推到夏以桐臉上,一張青銅面具赫然蓋住了她的左半張臉,于是半張臉冰冷,半張臉妖冶。那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鏡頭前的人,如水一般,嵌著淡淡的灰色,清凌凌如山間云霧。
秦翰林屏住了呼吸,很好,感情到了。
樂隊奏樂,仙音渺渺。
夏以桐沒動,楚王手里的酒樽停在了半空,抬眸看向殿前,似乎在奇怪這個美人為何舉止異常。陸飲冰拒絕了給她倒酒的侍女,自己拿起酒壺,倒了一杯,自始至終沒有抬頭。
忽然,夏以桐動了,腳踝輕踢,“咚”一聲重響——
緊接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激越而出,在這樂聲中居然沒有被完全掩蓋住,執(zhí)著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她手臂如游蛇,腰肢如藤蔓,明明看上去輕佻無比的舞姿,在她那張面具和眼神的襯托下卻宛如仙人之姿,墨發(fā)長披如瀑,傲世而立,令人不敢逼視。
她的眼神也動了,鈴聲清越,她不帶任何感情地掃視過席下所有人,從楚王到王公大臣,從王公大臣到每一個皇子皇孫,別國使臣,再到姑臧的使臣。她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像看著虔誠的子民,好像她不是一個小小的進獻的舞女,而是一名神祇。
她怎么能這樣驕傲?她憑什么這么驕傲?
所有人卻由衷地升起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感覺,她本該如此,于是甘愿在她的目光里沉淪。
陳輕的目光掃過一眾人等,落在了皇子席位最角落的地方。全場的人都在看她,只有那個人沒有。她知道那人……是誰。
荊秀感覺到一道異樣的目光,她抬起頭,和命中的那個女人注視,溫文有禮地點了一下頭,好像在向她問好似的。
她的眼里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的迷戀和征服欲,干凈透徹極了。
陳輕看了她一會,慢慢對她笑了起來。
似乎胸有成竹,似乎是玩味而饒有興致的,又似乎……是什么呢?荊秀看不懂,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好看,宮里的奶娘說:宮里沒有單純的女人,越好看就越危險。
這個人這么好看,一定危險極了。她再遙望一眼席上已然沉醉的楚王,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覺。
秦翰林立刻揚手,一臺機位鏡頭往后拉,陳輕看著荊秀,荊秀看著楚王,三個人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鏡頭定格在這里。草蛇灰線,伏延千里。
陳輕的視線在荊秀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陳輕是光腳站在一面大鼓上的,小腿勻稱筆直,腳背光潔如雪,十根腳趾根根分明,每一下跳動便有一聲悶響傳出。
咚——咚——咚——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鼓點越來越急,樂聲越來越激蕩高亢,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樽,屏住呼吸,看著鼓面上的身披輕紗的美人急速旋轉(zhuǎn),白紗飛舞,在殿中如同一道明亮的月光。鼓點扼住了眾人的心跳,他們呼吸加速,隨著陳輕的動作不斷睜大著眼睛。
一道妖冶的艷紅色云紋從陳輕雪白的腰間一閃而過,耳后面具的系帶悄然解開,陳輕墨發(fā)一甩,青銅面具從她的臉上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青光,當(dāng)啷落在鼓面上——
鼓點、樂聲、鈴鐺聲隨之戛然而止。
在座眾人心中一空,心臟都突兀地感覺到了一陣輕微的疼意,那是刺激過后毫無征兆的中止造成的。
鏡頭推在夏以桐的背影上,長發(fā)繾綣,慢慢調(diào)轉(zhuǎn)一百八十度,定格到夏以桐的臉上。
那面具掩蓋下的是怎樣的一張臉?。?
秀眉淡雅,幽瞳如夜,長睫如扇,貌比芙蓉。更令人驚奇的是她左半張臉眼角畫著的那只蝎子,蝎尾高掛,將她原本的丹鳳眼勾得更加奪人,蝎子張牙舞爪地趴在她的眼角,生動得要立刻鉆出來奪命。
——沒有比她再高傲再像神祇的妖精了。
不知道是誰打翻了手里的酒樽,“登楞”一聲,酒液傾瀉在桌面上。
楚王回過神,撫掌大笑:“好,重賞!”
他望向姑臧的使臣:“孤好久沒見過這么特別的美人了,告訴你們的王,陳妃——孤收下了。來人,帶陳妃娘娘去玉秀宮!從今天起,那兒就是陳妃的住處了。”
陳輕撿起面具,重新扣在臉上,跟著人出殿。
經(jīng)過的時候,荊秀聽見她身邊座位上幾個貴族子弟在小聲爭吵。
“看見沒,美人方才是在看我。她又看我了?!?
“是在看我才是?!?
“看的是我,也不看看你們倆什么德行……”
荊秀給自己斟了盞酒,望著陳輕離開的背影,眸子沉了沉,慢慢飲下。
美人都是禍害,這個是特別大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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