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從來也不乏美麗的東西,落日旁的江水,山澗中的櫻花,悠悠古道,巍巍山城,但這個(gè)世界,同樣也很危險(xiǎn),到處是欺騙,爭斗,背叛,傷害,一如其間深似海。
然而強(qiáng)者,也正是其中走出的來的。
這些是痛苦,也是歷練。
只不過,強(qiáng)者的人生,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種樣子,在自己眼里,又是另一種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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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zhí)t(yī)。”
安然小心踱進(jìn)皇帝的寢宮,看到熟人,忙拉住問:“父皇他可好些了?”
“哎……”張?zhí)t(yī)搖搖頭,什么都沒說,提著藥箱便匆匆去了。
安然明白,他的父親時(shí)日無多,能見的日子也不過有限的長短之差。
沒有多少空間悲傷,壓在脊梁上的,反而是種生存壓力。
他自小深愛武學(xué),但在宮闈之中,并不是那個(gè)活得最聰明的人。
深吸了口氣,安然邁步向里走去。
守著的太監(jiān)見他樂得屁顛屁顛,擠眉弄眼的小聲道:“二皇子在里面呢?!?
安然點(diǎn)點(diǎn)頭。
太監(jiān)扯著嗓子報(bào):“三皇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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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皇帝身邊的沉重壓抑,后宮對于男人來說就輕松很多。
只一些宮娥嬪妃,奇花異草,找著大樹投靠罷了。
安然一身冷汗的向重病的皇帝請了安,照舊來到后宮,照看安夢。
他倆是已逝的常貴妃的孩子,自小便在宮中相依為命,在皇后仙逝后,曾受過一陣恩寵,但這后宮之內(nèi),佳麗三千,她又迅速被皇帝遺忘,也在幾年之內(nèi)病死了。
這個(gè)地方人人勾心斗角,安夢對于安然來說,是唯一的幸運(yù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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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你今日身體可好了一些?怎么下了床?”安然見安夢靠在窗邊發(fā)呆,忙走過去詢問。
安夢面容不再萎靡,反而沉靜了不少,微笑:“是好些了,見外面繁花如錦,忍不住想看看,自那回與你去過江南,就得了病,再?zèng)]出去走過?!?
“姐姐想去哪?安然陪你?!?
“能去哪啊,這個(gè)身子,怕是會(huì)和母妃一樣吧?”安夢暗淡下臉色,咳了起來。
安然扶住她,道:“胡說,姐姐一輩子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不要講不吉利的話?!?
安夢看著他失神了一陣:“此時(shí)朝野上下動(dòng)蕩不安,對你正是關(guān)鍵的時(shí)候,姐姐實(shí)在不能拖你的后腿……”
“我去和他們斗是為了你!你不好的話,我做什么都沒意義了?!卑踩灰姲矇粲行┎粚?,心里急了。
“胡說,你是要當(dāng)皇帝的,為的是天下百姓!”
安夢頓時(shí)發(fā)火,甩開了安然的手,她雖一身病服,訓(xùn)起話來,卻仍是氣勢凜然,不掩國色。
“你父皇文韜武略,一直以江山社稷為重,如今我朝內(nèi)有患,外有憂,你怎么能如此混賬,沉溺武學(xué)也便罷了,怎能把皇位當(dāng)成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東西,你二皇兄是最大的障礙,他向來心狠手辣,若是當(dāng)了皇帝,受苦的還是百姓啊,難道你就沒有責(zé)任嗎?”安夢說著又咳了起來。
安然追著她說:“皇姐,你不要這樣,我知錯(cuò)了,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
“我的身體不重要,只要了了心愿,是生是死無足為懼,而我的心愿,就是讓你當(dāng)上皇帝啊,安然,你還年幼,不知其中差別,莫耽誤了自己?!?
“是,我記下了?!?
“安然,我想見見韓夏笙,我還想見見韓夏笙……”安夢坐在床邊,抓住了安然的手,面上,深沉中閃過了一絲急不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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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秋天,是它最美麗的季節(jié)。
火紅楓葉,湛藍(lán)天幕,點(diǎn)綴著浩蕩皇城,清新而又氣派。
傍晚,趁著夜色,一行人抬著轎子在街巷中行的匆忙,尤其隊(duì)伍前高頭大馬上的俊朗男子,氣質(zhì)不凡,引人側(cè)目。
他們七拐八拐的走到個(gè)大院前停了下來,安然揮手停轎,抬頭見了蒼勁的“穆府”二字,猶豫再三,還是下了馬。
“你是誰?”
看門的顯然是個(gè)經(jīng)驗(yàn)老道的江湖中人,看安然不同凡品,頓時(shí)提起警惕。
“我是韓公子的故人,特來求見?!?
安然微笑。
“我家韓公子病了,不見客?!?
“那么……穆谷主呢?”安然身手拿下腰間玉佩,在看門人眼前晃了晃。
上面皇家印記,眼尖的人自然看了出來。
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看門人終于一把拿過,說到:“你等著,我給你問問?!?
“多謝?!?
安然目送他遠(yuǎn)去,又匆忙走到轎子旁問:“姐姐,你身子可好?”
“嗯?!卑矇魬?yīng)了聲,再無回話。
正巧看門人躍著輕功又回了來,抬手說到:“主上有請王爺公主?!?
安然面上笑著,心卻一驚,這穆子夜果然神妙,恐怕他們干什么來,卻也是知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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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穆府里面也是五行排列復(fù)雜的緊,安然寸步不離跟著,眼神卻如饑似渴,拼了命的想多看些,倒是安夢,挺胸抬頭跟在后面,施了妝粉,一貫的氣派模樣。
走至院心,終于見到穆子夜。
仍舊一襲白衣,高挑的身子,優(yōu)雅間擺弄著幾盆花草,讓人絕然看不出他高深莫測的武功,和同樣高深莫測的性格。
“哥哥,好久不見。”安然習(xí)慣的微笑。
穆子夜仍舊仔細(xì)察看他的蘭草,眼睛都沒抬,輕聲回答:“親戚不好亂認(rèn),你做什么來了?”
“我皇姐想見見夏笙?!?
“我是問你做什么來了?!蹦伦右怪逼鹧?,把小工具放到侍女的托盤里,目光凜然。
“我……沒事?!?
“現(xiàn)在你家里不安寧吧,不自己小心些,還往江湖里竄,小心自掘墳?zāi)?。”穆子夜嘲笑似的瞥了他一眼?
安然倒也不生氣,拱手:“哥哥還是關(guān)心我的?!?
“少說些沒用的話,我愛妻睡了,她要看便看,輕聲些。”穆子夜又轉(zhuǎn)向另一盆蘭草,擺擺手。
安夢對他這種傲氣漠然的態(tài)度十分生氣,又不好發(fā)作,只得一甩袖子,跟著侍女去了。
“哥哥,安夢究竟什么毛???”
“我怎么會(huì)知道?!蹦伦右孤朴频男藜糁~子:“宮里的太醫(yī)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哥哥。”
穆子夜不理睬他。
“是不是和青蘋谷有關(guān),還是紅月島?”
“有些事情你不追問為好,總之,你姐姐還是你姐姐,這總錯(cuò)不了的?!?
安然聽到他的回答,心里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其實(shí),她也沒病,心里想開一些,便和從前一樣了?!蹦伦右拐f道。
安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怕……她是想不開,她若垮了,只怕我自己在宮里也受不住了?!?
“安然,其實(shí)人都差不多,有自私,也有感情?!蹦伦右固ь^笑笑:“這全天下只有一個(gè)人,他沒有感情,從不顧及家長里短,他也最有感情,他是天下百姓的衣食父母,安然,你就要做這個(gè)人,記住了,你一定是這個(gè)人?!?
安然修美的眼睛倒影著穆子夜的身影,嘴上無,心里,倒是半分感謝,半分恐懼,混在一起成了不黑不白的淺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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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安夢到了夏笙里屋,具丫鬟講,是呆呆的坐了好久。
最后只憋出幾句話來。
阿笙,你姐姐很愛你,綺羅真的很愛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除此之外,便是紅著眼睛在邊上哭了一場。
走出屋子,安夢還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天朝公主的高貴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