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記得他的聲音……”
……
睜開雙眼,陳歌五指握拳用力砸在了病床上。
他身體似乎極度虛弱,臉色非常差勁。
“老板,你已經(jīng)嘗試了一百多次了,放棄吧。許音之所以能夠成為兇神,就是因為他擁有極致的愛和極致的恨,沒有人能夠把他從這兩種感情交織的牢籠中救出?!贝┲状蠊拥男O守在陳歌旁邊。
“不對,是方向出了差錯,我原本以為只要殺死那兩個女的,或者改變記憶中的某一個環(huán)節(jié)就能阻止悲劇,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就算沒有喝下那杯飲料,許音也仍舊會被殺死?!标惛枵酒鹕恚骸拔乙僭囈淮巍!?
聽到陳歌的話,小孫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老板,我知道你想要通過詛咒醫(yī)院的腦迷宮來救贖許音,可他畢竟是兇神,根據(jù)他記憶創(chuàng)造出的腦迷宮就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他太強大了,我們創(chuàng)造出的腦迷宮和其他厲鬼的腦迷宮完全不同。”
小孫看著躺在詛咒醫(yī)院最深處的許音,無數(shù)象征詛咒的名字被他壓在身下,這是一位沉睡的神。
“之前你想盡辦法殺死那兩個女人,但全都失敗了,許音過去的記憶刻印在執(zhí)念最深處,我們根本觸碰不到那里的記憶,更不要說去改變了。”小孫揮手讓周圍的醫(yī)生走開:“執(zhí)念是厲鬼存在的根基,你想要救贖許音,那就要改變一位兇神的執(zhí)念,這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我仔細想過了,在許音的腦迷宮里我觸碰不到任何人,但是我可以觸碰到自己?!标惛柚匦伦诹瞬〈采希骸皠e廢話了,讓所有醫(yī)生過來,我們再嘗試一次?!?
“老板,要不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這段時間你連續(xù)進入兇神的腦迷宮一百多次,再這么下去,你的意識會崩潰,而意識崩潰你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沒事?!?
一條條血絲鉆入了陳歌的身體,將他和沉睡的許音連接。
在所有醫(yī)生的配合下,陳歌再次被拉入許音的腦迷宮當(dāng)中。
……
揉著昏沉的腦袋,陳歌睜開了眼睛,他站在某個醫(yī)院的門口。
這里就是許音和鈴蘭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陪護母親的許音,遇到了在醫(yī)院包扎傷口的鈴蘭。
眼前的場景,陳歌經(jīng)歷了上百次,他對每一個細節(jié)都了如指掌。
許音的母親在夜晚病逝,鈴蘭身上的傷口則是在殺人時被受害者弄出來的。
陳歌不知道鈴蘭是不是真的喜歡許音,他只知道鈴蘭利用了許音的痛苦,在許音最無助的時候,悄悄住進了他的心里。
在許音的腦迷宮中,陳歌無法改變?nèi)魏螙|西,他打不開門,拿不起這世界的任何東西,更無法去傷害這世界上的人。
他就像是這個世界里唯一的鬼,沒有人能夠看見他,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因為他本就不屬于這段代表過去的記憶。
心里掐算著時間,陳歌等看見許音出現(xiàn)的那一刻,立刻跟在許音的身后。
上百次的嘗試,讓陳歌對許音有了更深的了解,這個大男孩陽光善良,他的心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zhì),干凈的像高原上的湖泊。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遇到了鈴蘭。
對于最開始的許音來說,鈴蘭或許是照進他生命中的一縷光。
鈴蘭像姐姐一樣照顧著許音,無微不至,溫柔體貼,很難想象這個女人其實是雙手染血的殺人犯,專門在深夜針對容貌俊美的年輕女性。
默默地跟隨著許音的腳步,陳歌親眼看著許音和鈴蘭的關(guān)系慢慢變得親密。
這一次他沒有隨便去干涉,一切都按照許音的記憶在發(fā)展。
在許音和鈴蘭交往的第三十天,英素出現(xiàn)了,姐妹兩個同時愛上了許音。
準確的說是兩個滿手鮮血的瘋子同時愛上了一個人。
爭吵,傷害,最終她們決定將許音按照自己的方式平分。
當(dāng)天晚上,姐姐鈴蘭和許音表白,并且邀請許音明天去自己的家。
陳歌就一直站在旁邊,他親眼看到許音有多么的開心,那應(yīng)該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一天。
可就在另一邊,姐妹兩個卻在深夜磨刀,調(diào)配飲料。
到了第二天,許音換上了新衣服,帶著自己全心全意錄制的歌走出房門。
那一天陽光很好,陳歌默默的跟著那個大男孩,就算經(jīng)歷了上百次,他現(xiàn)在心里依舊控制不住的感到難受。
哼著歌,許音來到了鈴蘭家,他推開門的時候,陳歌也一起走了進去。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陳歌看過了很多遍,他沒有歇斯底里的去阻止對方,甚至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許音選擇了姐姐鈴蘭,緩緩端起那杯特殊調(diào)制的飲料時,陳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腦迷宮是根據(jù)你的記憶編織而成,我無法走進你的過去,我改變不了那些已經(jīng)傷害你的事情。我一遍遍的來這里,其實只是想要告訴你,還有人在期待你能夠露出笑容。”
陳歌觸碰不到這個世界的任何東西,所以這次他抬起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指尖扣住了肋骨的縫隙,一點點朝自己心口刺入。
“守護是你的另外一道執(zhí)念,或許我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你聽到我心里的聲音?!毖樦缚p滴落,手指完全沒入胸口,陳歌的臉上暴起一條條青筋,但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不要再喝那杯飲料,別再重復(fù)這個噩夢,痛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應(yīng)該走出過去的束縛!許音!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骨骼斷裂,陳歌的臉色越來越差,他的身體變得虛幻,意識開始模糊。
房屋中間,端起飲料的許音突然停下了動作,他緩緩彎下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好疼……”
“你怎么了?”鈴蘭和英素走了過來。
許音的眼睛慢慢變紅,他忽然抬頭看向了空蕩蕩的房屋中央。
心口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狠狠抓住沙發(fā)邊緣。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出現(xiàn),隨著心口越來越疼,他耳邊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清晰。
“我說過要救贖你們每一個人,許音,跟我回家吧?!?
那個聲音無比的溫柔,許音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你到底是誰!”
剜心的痛讓世界變得模糊,許音在抬起頭的瞬間,看見客廳里似乎站著一個年輕人,他將手刺入了自己的心房,渾身是血,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容。
“我是陳歌啊?!?
染血的身體向后傾倒,同一時間,許音的世界開始出現(xiàn)了變化。
……
勉強睜開雙眼,陳歌連從病床上坐起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腦袋仿佛被撕裂,不斷傳來劇痛。
“奇跡??!許音的腦迷宮出現(xiàn)變化了!他好像主動想要掙脫出那個由極致的愛和恨編織的囚籠!”小孫明顯興奮了起來,他看著不斷震動的詛咒醫(yī)院,絲毫不擔(dān)心這里會崩塌:“老板,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來有效果?!标惛枳プ×诵O的白大褂:“馬上把我送進許音的腦迷宮里,我知道怎么救他了!”
“現(xiàn)在?”小孫果斷搖了搖頭:“絕對不行,你的身體太虛弱了,感覺已經(jīng)到極限了。”
“再試最后一次!”陳歌眼神堅定:“這個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為了一個鬼如此拼命,我是真的弄不明白你了?!毙O讓所有醫(yī)生再次聚集到床邊,他們用一條條血絲將陳歌和許音相連。
詛咒、恐懼、痛苦,蘊藏著種種負面情緒的血絲連接了人和鬼的身體。
忍受著幾乎要撕裂身體的疼痛,陳歌又一次出現(xiàn)在許音的腦迷宮當(dāng)中。
他的身體虛幻變形,仿佛快要消散。
“意志確實要到極限了?!标惛枰Ьo了牙,他估算著時間,正準備往醫(yī)院里走,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是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整座城市安靜的嚇人。
“怎么回事?”陳歌穿過無聲的人群,進入了醫(yī)院。
他走過一間間病房,終于在走廊的角落看見了無助的許音。
鈴蘭此時正站在許音旁邊不斷說著什么,可是許音卻好像聽不見她的話。
“為什么和記憶中不一樣了?”
帶著疑惑,陳歌走到了許音面前,他看著這個蹲在角落里的男生,記憶不斷在腦海中涌現(xiàn)。
同時擁有了極致的恨和極致的愛,許音每一次出手都像是要把自己一起毀滅,他真的太痛苦了,在他的臉上陳歌從未看到過笑容。
一幕幕回憶閃過,陳歌緩緩蹲在許音身前,他輕聲說道:“許音,我來接你回家了?!?
陳歌的聲音不大,可是整座城市一片寂靜,只剩下了陳歌的聲音。
緩緩抬頭,許音眼中的無法化解的憂郁和痛苦逐漸消散,無聲的城市囚籠開始瓦解,他緊緊抓住了陳歌的手。
這世界如此寂靜,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你的聲音。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