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應(yīng)太激烈了,荀貞吃驚失笑,說道:“當(dāng)日你與高素斗氣之時,也沒見如此惱怒。”
“高素所辱者,聘也。第三氏所辱者,君也。辱聘者,看君之面,聘可忍。君乃聘之父輩、師長,辱君更甚辱聘,不可忍!”文聘小小年紀(jì),性格還有種種不足,沒有徹底定性,但“尊長忠?guī)煛钡挠^念卻已經(jīng)深入到骨子里了。
荀貞大笑道:“何至於此!,你坐下,坐下?!?
文聘按著劍柄,忿忿落座。
荀攸與荀貞相交日久,不但荀貞了解他,他也了解荀貞,知道荀貞絕不是個怕事的人,更不可能會害怕鄉(xiāng)中的一個惡霸,更加不可能因為害怕一個鄉(xiāng)中惡霸而竟連他們家的賓客也不敢得罪,知其中定有玄虛。
他想道:“貞之不是個沒膽氣的人,平時他雖不好與人爭強(qiáng),但絕非儒弱、只知退讓。也許換了別時,他會將這口氣忍了,可如今他方為本鄉(xiāng)有秩,正需樹立威信,以方便治事,若將此事就此輕輕放過,日后必政令不行,他肯定不會就這樣算了,必然留有后手。,只是:‘機(jī)事不密則害成’。他方才說話前先瞟了一眼溫酒的這兩個小吏,也許他是擔(dān)憂這兩個小吏會給第三家傳話?所以故作害怕膽怯,以此蒙人哄騙?”
他輕扣案幾,用眼神詢問荀貞。荀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荀攸惡作劇的心理上來,心道:“我便配合你一二。”裝出憂懼的模樣,說道,“貞之,你今才來鄉(xiāng)中,不立威信不行,可你就這樣被第三氏落了面子,日后卻還怎么治鄉(xiāng)?”
荀貞嘆氣,說道:“是也,若無威信不能治鄉(xiāng),然這第三氏窮兇惡極,實非尋常豪強(qiáng)能比!”他壓低聲音,說道,“你們知道么?鄉(xiāng)中傳,十五年前,時任鄉(xiāng)有秩的某某,因為想要尋他們家的事兒,你們猜怎么著了?”
“怎么著了?”
“被他們給殺了!”
“??!”荀攸吃了一驚,說道,“竟敢殺官?”
“可不是么!”荀貞一副害怕恐懼、心有余悸的樣子,拍打膝蓋,無可奈何地說道,“他們家連官都敢殺,我又能奈他們?nèi)绾文??也只有暫避其鋒了!”
“可你也不能一味退讓?!?
“對呀,所以我剛才不是拒絕了他家的宴請么?也給鄉(xiāng)人看看,我是有幾分骨氣的。”
荀攸頷首,說道:“原來你拒絕他家宴請的用意是在這里啊!,唔,是有幾分道理。”拿筷箸夾了一片切好的蘿卜,放到嘴里,一邊咀嚼,一邊偷覷那兩個佐史的臉色,見他兩人雖然掩飾得好,臉上恭恭敬敬的,但眼中卻有不屑的意思透出。
荀貞也注意到了。他想道:“第三氏惡名昭著,與他們有來往的鄉(xiāng)人并不多。據(jù)目前許仲他們的查探,這兩個小吏與他家也無關(guān)系。也許他倆不會主動地去第三氏家告密,但是他們肯定會私下里說我懦弱。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何況是‘鄉(xiāng)有秩懦弱不堪’這樣在鄉(xiāng)中具有轟動性的話題?用不了三五天,第三氏就必能得悉我今天說的這些話。嘿嘿,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也算兵法中所云的‘以弱示之’了吧?”
文聘睜大了眼睛,看看荀貞,又看看荀攸。這二荀的表現(xiàn)太讓他詫異了。他雖然年少,也隱隱感到了異常。荀貞和荀攸相對一笑,一切盡在不中。
荀貞猜第三氏的族長請他喝酒是不是服軟的表現(xiàn),猜對了一半。
第三氏何等人家?跋扈了一百多年,經(jīng)過的鄉(xiāng)有秩前后幾十任,也不是沒見過嚴(yán)苛的,又怎會輕易服軟?只不過,第三明乃老謀深算之輩,與第三蘭的逞強(qiáng)斗狠不同,不愿無緣無故地與荀貞結(jié)仇,故此先前才會令第三明送錢、道歉。
第三明“道過謙”回家后,他因忙別的事兒,也沒再問,直到前幾天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幾天出入里中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了。
他可不是第三蘭那樣的傻貨,敏感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有陌生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時機(jī)不對。
一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年底了,不逢年、不過節(jié),哪兒來的這么多人走親戚?這在以前可是從沒有過的。二來,又剛好是發(fā)生在第三蘭得罪荀貞后。兩個奇怪之處放在一塊兒,就是詭異了。
他敏銳地直覺到此事必與荀貞有關(guān),就把胡平召來,詢問當(dāng)日第三蘭道歉的情況。胡平不敢隱瞞,把實情道來。第三明聽后,氣不打一處來,這哪里是去道歉,分明是嫌仇結(jié)得不夠深!當(dāng)時就把第三蘭叫過來,狠狠地罵了一頓。
罵完了,他尋思:這可不行,仇結(jié)深了,說不定荀貞就會尋他家的事體,雖不怕,但馬上就要正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決定以他父親的名義請荀貞來家中喝酒,化解一下第三明道歉時的無禮。因此,才有了胡平送請柬之舉。
胡平無功而返,將經(jīng)過講說一遍,最后說道:“小人走后,荀君又派人追上俺,賞了俺十幾個錢。”
“沒收請柬,卻賞錢給你?”
第三明愕然,有點摸不著頭腦,猜不透荀貞這是在唱哪出戲,打發(fā)了胡平出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決定去稟報他的父親。
他父親年輕時也是一方惡霸,十五年前殺鄉(xiāng)有秩一事就有他父親的參與,只是如今年老,已經(jīng)六十多歲,平時不怎么管事了,聽他說了,也覺得奇怪。
兩人猜了半天,因?qū)髫懥私獠欢啵膊虏怀鰝€所以然。末了,他父親說道:“你放出眼線耳目,給官寺里的佐史、小吏們幾個錢,打探一下這姓荀的到底是何意思,想要作甚?!?
第三明恭敬應(yīng)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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