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懲治輕俠,原師覺得我還應該做些什么?”
“安定里之所以富足,不止是因為他們的田地多,還因為他們種植了大片的桑樹。有了桑樹,便能養(yǎng)蠶,養(yǎng)蠶便能紡織,‘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按一家五口人,女子兩人來計算,一年下來,足可織成布帛數(shù)匹。一匹布長四丈、寬二尺二寸,可以做成一身大人的衣服。如此,不但足夠自家穿用,多出來的還可以拿去賣錢,貼補家用?!?
“原師是想建議我動員百姓,多植桑樹么?”
“朝廷本有法令,桑樹種植的多少也算考核的標準。如果勸導百姓種植桑樹,一來可以使得百姓富足,二來也可滿足考核。兩全其美,何樂不為呢?”
原盼剛才話中有一句:“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出處是《漢書?食貨志》;再之前,他還引用過孟子、孔子的話。當世不比后世,讀書不易,他能隨口引用史籍、經典中的語句已經讓荀貞吃驚不淺。此時,又聽他說“朝廷本有法令”,竟是不但熟讀典籍,更通曉朝廷律令。荀貞無法再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太平道頭領來看待了。
他想進一步地試探一下原盼的才干,故意為難地說道:“勸民種桑當然很好??墒?,購買桑苗以及種植入土都需要組織,并且需要錢財。組織倒也罷了,這錢財該怎么湊集呢?”
原盼笑道:“君不見彈室門外的父老僤碑么?”
家家戶戶都出錢,按照出錢的多少,分得桑苗數(shù)目不同。荀貞故作恍然,拍了拍額頭,笑道:“要非原師提醒,一時還真沒想到這個辦法。”問原盼,“原師既然有此良策,為何不在貴里之中施行呢?”
“今日我與周公、三郎、四郎、阿卿會集彈室,正是為了商議此事?!?
左巨半天沒說話,早就憋不住了,這時總算找到了機會,急忙忙地插口說道:“這兩天沒能去亭舍給荀君賠罪,也正是為了忙碌此事?!?
“噢?原來如此!這是好事兒啊!,不知商議得如何了?可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矫???
“已經商議得差不多了,各家各戶各出多少錢,也大致定下來了。只等把錢收齊,便去縣中市里購買桑苗。等到今年雪后,立春之前就能種下了!”
“若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請盡管開口。”
“如有難處,少不得麻煩荀君?!?
話說到這里,該說的基本都說了。荀貞見屋外天色將晚,起身告辭。原盼、左巨、周蘭等將他送出門外。左巨更一直把他們送出里門,這才折回。
回到亭舍,杜買、陳褒等人尚未歸來,黃忠迎接上來,牽馬入廄,因見荀貞恍恍惚惚的,關切地問道:“荀君,怎么了?可是在敬老里辦事不順么?”
荀貞回過神:“倒也不是。,黃公,你久在亭部,應該比較了解原盼吧?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原盼是本地名人,黃忠確實很了解他,回答說道:“是個好人。,怎么問起這個了?”
“我與原師只見了兩面,第一次見面時,因為秦君、劉君的緣故,鬧得很不愉快,但他并不因此記恨,反而與我摯誠相見。適才在敬老里時,他給我提了幾個治理亭部的建議,都是良策??!”將原盼的話轉述給黃忠。
黃忠道:“確實良策!這么說,荀君打算按此行事了?”
荀貞避重就輕,避開“整治輕俠”這一條,單說推廣桑樹,回答說道:“等把各里的人召集齊了,備寇的操練上了軌道,便開始動員全亭種植桑樹?!?
黃忠說道:“荀君,你雖來了才沒幾天,但俺覺得你比鄭君強多了?!?
“這話怎么說?”
“鄭君在這兒當了好幾年的亭長,也沒說過推廣種桑?!秉S忠出身農人,年紀又大,當然知道對農家來說,種植桑樹的好處有多大。
“話不能這么說。去年的大疫,全靠了鄭君,本亭才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只這一點救人活人的功勞,我就遠遠比不上啊?!?
紅日西沉,荀貞立在舍院門口,觀看官道。不知不覺,在敬老里待了大半天,只早上的那點飯頂著,他早就餓了,笑問黃忠:“黃公,打算何時開飯?”
“荀君餓了么?”
“上午出來,近暮方回,早就餓了。杜君、阿褒、阿偃他們料來也肯定都餓了。黃公,早點做飯吧。”
黃忠自無不允之理。
遙望遠處,官道上人來人往,荀貞自自語地說道:“也不知杜君他們何時回來?”他更想知道的是,杜買他們總共召來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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