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縣第一機(jī)智老太太何老娘為了保住自己平生第一著作上的分紅,很是大手筆的給自己的經(jīng)銷商何子衿何小仙姑娘買了二斤玫瑰團(tuán)糕和二斤碧玉千層餅,糕餅一買回來,何老娘就慈眉善目的招呼著,“先歇一歇,吃塊糕,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小福子在等的是新出爐的糕,嘗嘗,唉喲,這熱乎的,這香喲!”
何子衿就先去吃糕了,因看何老娘買的多,叫了丸子翠兒一道吃,何老娘頗是有些心疼,但也沒說啥,還分了忠哥兒一塊兒,又有沈氏小陳氏余嬤嬤,見者有份,不然為糕點(diǎn)一冷,的確大失風(fēng)味。何老娘主要招呼自己倆大孫子,道,“好容易官學(xué)放假,在家里松快兩日吧?!?
這里要說一句,今年開春,阿冽俊哥兒便去官學(xué)里念書去了。阿冽是插班生,俊哥兒是啟蒙班,他倆當(dāng)然也經(jīng)過了考試,但主要也是走了沈素的關(guān)系,主要是沈素兼著國子監(jiān)的課程,在教育系統(tǒng)人頭較熟。
如今正在春闈,官學(xué)里先生也各有職差,故此,官學(xué)干脆放了假。
俊哥兒是個(gè)好小孩兒,一看家里有新鮮糕餅,立刻自己手里拿了一塊,跑去隔壁叫阿玄哥阿絳哥阿朱哥阿丹哥一道過來吃了。何老娘這屋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家里孩子們多,四斤糕很快就分聽完了。何老娘一看,笑道,“這也省得放冷了。”雖然糕有些貴,可都不是外人吃的,話說自從沈素送了這座大宅給何子衿,何老娘對沈家就把那摳門兒的脾氣改了。當(dāng)然,這也只是對沈家大方。尤其,家里熱鬧,孩子多,方是興旺這兆呢。
何老娘見孩子們熱熱鬧鬧的玩耍,心里也高興,難得關(guān)心了兒媳婦一把,問沈氏道,“你怎么不吃糕,記得你也愛吃這口。”
沈氏笑,“叫孩子們吃吧,我近來不大喜歡吃甜的?!?
何老娘心下非常滿意,她既對媳婦表示了關(guān)心,媳婦的應(yīng)答也令她這般滿意。做媳婦的,可不就得吃苦在前,享樂在后么。于是,看沈氏越發(fā)順眼了。
吃過糕,何老娘喝口茶水順一順喉嚨,這才關(guān)心起丫頭片子賣書的事兒來,問,“都預(yù)備的差不多了吧?”
“嗯,我們把書分出來,待阿念跟我爹中了,直接糊個(gè)書皮,就能賣了。”何子衿自始至終就是一幅,我爹跟阿念一定能中的模樣。
何老娘道,“怎么還沒糊書皮呢?”
“現(xiàn)下又不知道我爹跟阿念是個(gè)什么名次,他們倆要是誰能得個(gè)三甲,就是一樣書皮。若都是進(jìn)士,便是另一樣書皮了。這是做兩手準(zhǔn)備?!?
何老娘樂,“心眼兒還挺多?!?
“這不是像祖母么?!?
“這倒也是?!焙卫夏锵騺碚J(rèn)為自家丫頭片子是得了她真?zhèn)鞯?,一切?yōu)秀基因都能從她這里找出根本來。
沈氏很關(guān)心自己閨女的生意,因丈夫女婿更在貢院奮斗,沈氏是萬能說半句不吉利話的,但心里真恨不能再去菩薩那里燒回香,保佑丈夫女婿起碼中一個(gè),不然,閨女這生意真要賠死了。
沈氏這么惴惴擔(dān)憂著,何老娘已經(jīng)同自家丫頭商議道,“等你爹和阿念中了,咱們家可得好生擺幾席酒?!?
阿玄插話,“何祖母,我聽說阿念哥和姑丈中舉時(shí),您老在咱老家可是擺三天流水席的?!?
“是?。 闭f到這事,何老娘既喜悅又遺憾,道,“可惜當(dāng)初急著收拾東西來帝都,也只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擺三天流水席罷了。要不是急著來帝都,我非擺他十天不可!”
阿玄豎起大拇指,夸耀道,“何祖母,您可真是好氣魄!那這回姑丈跟阿念哥中了,您老不得擺半月流水席??!”
何老娘別的事情上摳門,在這上頭是半點(diǎn)兒不小氣的,只要家里時(shí)有喜事,她還怕出銀子擺席面兒不成!何老娘道,“要是他們能中,不要說半月,一個(gè)月我也情愿!只是一樣,咱們這新搬來的,也就認(rèn)識街坊四鄰,擺半個(gè)月怕也沒人來吃。帝都啥都好,就是不如咱老家熱鬧!”
阿玄卻是道,“帝都也好!地方大,人多!”
“那是,皇帝老爺住的地界兒哩,能不好!”何老娘道,“你們好生念書,以后也像你子衿姐姐一樣,能進(jìn)宮見皇帝老爺?!?
阿玄哈哈直樂,笑道,“要是像子衿姐姐,那不能是念書,得學(xué)養(yǎng)花!”
阿玄很喜歡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你教我養(yǎng)花吧。”
“行啊,我屋里好幾分月季,既好養(yǎng),花開的也多,一會兒你挑幾盆?!?
“成!”
一家人正亂七八糟的說著話,翠兒從外頭進(jìn)來,稟道,“老太太、太太、姑娘,有李家老太太、太爺過來說話?!?
何老娘還懵著呢,問,“哪個(gè)李家?”在帝都,不認(rèn)識姓李的人哪。
翠兒道,“說是蜀中李家。”
何老娘一時(shí)也想不起是哪個(gè)蜀中李家,沈氏道,“莫不是李大嫂子的娘家人?!?
“屁咧,她娘家沒好人?!边@說的是何忻之妻李氏,李氏十七八歲給何忻做了填房,雖說何忻待李氏不錯(cuò),可李氏之所以嫁作填房,皆因她娘家人貪財(cái)?shù)木壒?。何老娘一向?qū)@種賣兒賣女的看不上。
何家人還尋思是哪家來人哩,翠兒道,“老太太,太太,要不要請他們進(jìn)來?!比思矣H自上門,還在外頭等著呢。
“哦!當(dāng)然要請進(jìn)來?!?
何家人做夢也想不到,來的是前蜀中總督李總督如今的李太爺與前總督夫人李老太太褚氏,老兩口委實(shí)不年輕了,皆是一身樸素衣衫,無半分華麗,就是李老太太頭上,亦只一支尋常青玉簪罷了。不過,二人雖氣色有些憔悴,但那種久居上位的貴氣仍非素樸衣衫可掩飾的。待人家老兩口自我介紹后,何家人有些手足無措,何老娘心里亦是著慌,想著瘦死駱駝比馬大,李家人怕是來者不善。不過,何老娘雖心下雖有些怕,還是裝出一幅不怕事的模樣,揚(yáng)起下巴問,“你們這是來報(bào)仇啦!”就是打上門,她也不怕!一面給自家丫頭片子使眼色,讓丫頭片子去沈家叫人手來!
饒是前李總督今李太爺見多識廣也給何老娘問住了,這,幸而李太爺有些急智,連忙道,“老太太莫誤會,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
“是啊?!崩罾咸媛秾擂?,正色道,“我們教子無方,先時(shí)唐突了何姑娘,特過來道歉,實(shí)在對不住了?!?
李太爺亦是一臉愧色,道,“對不住您家了?!?
說著,老兩口對著何老娘深深一鞠躬。
“唉喲!唉喲!”反轉(zhuǎn)太快,何老娘腦袋有些懵的同時(shí),頓時(shí)覺著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坐不住了,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好,連忙看向自家丫頭片子:這,人家給她鞠躬,這可咋辦!
何子衿便過去扶起李老太太,阿玄也伶俐的扶起李太爺,何子衿一面扶人坐了,一面客氣道,“這哪里使得,您二老這把年紀(jì),這等身份,哪里能到我家來賠不是。說來,事兒也不是您二老做的,依您二老身份地位,也做不出這樣的糊涂事來。我家是小戶人家,去州府去的少,可去一次,也知道州府總有些變化的。連我們縣城去州府的官道,都鋪的齊齊整整,我們小老百姓在家說起來,都說總督大人賢明。您為我們蜀中百姓做的事,樁樁件件,人們心里都知道。您是個(gè)好官哪。”
何子衿這一套話說下來,何老娘都覺著自家丫頭有見識,不愧是見過皇帝老爺?shù)难绢^片子啊。她當(dāng)然也不喜李家人,可人家這么上門來道歉,再者,聽說他家后臺大,何老娘覺著,自家不一定惹得起。所以,也不好得罪他家太過。
李太爺卻是一臉慚愧,直嘆氣,“哎,教子無方,教子無方哪!”
李老太太道,“一直不知道貴府上也來帝都了,我們原是打發(fā)人去蜀中賠罪,這才知道您家來帝都赴考,故而來的遲了。若早知消息,我們早該過來賠罪的。哎,幸而您家姑娘沒出事,不然,我們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一層?!?
這可真是,李家那位公子,禍害的豈是一家姑娘!當(dāng)初他們在蜀中騙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縱然有那些人家有些想攀慕富貴的虛榮,可話說回來,誰不想過得好一點(diǎn),再好一點(diǎn)。就是何子衿這樣的胎穿,一樣虛榮,她也樂得過好日子。她只是自幼與阿念一道長大,更不愿意進(jìn)宮來當(dāng)小老婆罷了。
難道,虛榮就該死嗎?
李家公子伙同趙三騙的那些姑娘,都到哪兒去了?
想到這里,何子衿就有些索然無味,也不愿意再說什么虛詞套話,嘆道,“我是運(yùn)道好的,僥幸無事,也無需您二老擔(dān)憂。您二老的心意,我家里都明白,也都了解。您二老不必記在心里?!?
沈氏也道,“是啊,我們丫頭親事也定了,以往的事不必再提了,好在有驚無險(xiǎn)。”
何老娘很想發(fā)表下意見,咕弄下嘴,到底沒說什么。
李太爺李老太太親來致歉,何家人卻是不大熱絡(luò),二人坐了片刻,說些抱歉的話,就起身告辭了。何家人也沒大送,何老娘這才開始直抒胸臆,暢所欲,道,“剛看他們一把年紀(jì),我有話不好直說,這樣斷子絕孫的事,咱家沒出事,他家過來賠禮道歉有用。其他那些人家的姑娘,好幾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到底是怎么著了?這些姑娘家,他們要如何賠罪?自家這么大官兒,做著總督,銀子錢成山,想要姑娘,去找人牙子買去就是。結(jié)果竟有這樣斷子絕孫的主意,專往好人家去騙!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還有什么臉出門!”
何老娘越說越氣,又說起何子衿來,“你也是,還說他是什么好官!好官教出這樣的孽障,也好不到哪兒去!”
何子衿道,“也就祖母這樣的實(shí)在人,人家說什么您就信什么,舅舅早與我說過李家的案子,他家那庶出小子是折進(jìn)去了,其他人卻是無礙的。李老太太娘家是褚國公府,陛下的元配皇后就是這位李老太太的姐妹。李公子禍害了那么些人,我就不信李家能挨家挨戶的賠禮,他家如今正趕上倒霉,此方來作態(tài)罷了。怕是他家聽說陛下曾召見過我,或者是知道了朝云師傅的事,所以才忙忙過來的,不然,就是落架鳳凰,也不會來的。面子上過的去算了,又不是要與他家做什么長久往來。不然,他家來了,咱家愛搭不理,反倒結(jié)怨?!?
何老娘也知是自家丫頭片子說的理,只是撫一撫胸口道,“我單恨他家做的這可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