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年三十,何家團(tuán)圓飯都沒吃好。
原本,沈家是約了何家一道過年的,不過,何老娘還是堅(jiān)持自家各過。雖兩家親近,但,過年從沒有在別人家過的理。何家倒是邀了陳家父子三人過來一道過年,寧家人已押解到帝都,案子也判了,虧得有沈素幫著周旋,寧家判的滿門抄斬,小陳氏因是節(jié)婦,刑部判離,并未牽連到她的性命,但一并被抄走的嫁妝也是甭想要回來了。天寒地凍的,就是折返回蜀中,也得趕在路上過年。陳姑丈年紀(jì)不輕了,何老娘就不欲他們顛簸,把人留了下來。反正何家宅子大,也住得開。于是,陳姑丈幾人便留在了帝都過年。
小陳氏一路上受驚又受怕,雖保得性命,在牢里還支撐得住,反是自牢里出來,心中那口強(qiáng)撐的氣散了,人就倒了下來。何家又幫著延醫(yī)治病,何老娘時(shí)不時(shí)的過去寬慰,小陳氏年前總算能支撐著起身,不然,病在床上過年,不大吉利。
再者,還有阿洛,連帶著幾個(gè)蜀中舉子,幾人去了沈家,幾人就在何家過,人多也熱鬧。
何家這回來帝都,把祖宗牌位都帶來了,雖在帝都不能去墳頭上給祖宗燒紙上供,可也不能忘了給祖宗燒香,當(dāng)然,供品較之往年也只有更豐盛的。
碧水縣風(fēng)俗,祭祖從來沒女人們的份兒,何恭帶著倆兒子要祭祖時(shí),何老娘還叮囑一句,“別忘了跟你爹說,明年你跟阿念下場,叫你爹保佑你們,一舉得中。”
何恭笑應(yīng)了。
男人們除了祭祖,還寫了不少對(duì)聯(lián)福字貼滿了家里門外,年夜飯就是女人們的事了,早五天前就開始炸丸子打年糕燉肉還有殺雞宰魚什么的,何老娘還出銀子,大手筆的買了一腔羊一口豬和二十斤牛肉,再加上何子衿種的小青菜水蘿卜,把個(gè)年夜飯點(diǎn)綴的水靈靈的。
何老娘都說,“就憑咱丫頭這大冬天種鮮菜的本事,以后也窮不了。”就這兩樣鮮菜,何老娘還大手筆的送了沈親家二斤呢。連沈親家都夸她家丫頭片子手巧,大冬天種菜也種得這般好。何老娘頗是得意,渾不知人家沈親家是在夸自己外孫女。
何老娘上了年歲,沈氏何子衿母女倆都擅烹調(diào),就是周婆子也是碧水縣有名的廚娘,故而,現(xiàn)下做年夜飯,何老娘都是管著指揮,她就具體不上手了。只是叫丸子洗個(gè)蘿卜給她清清嘴,還吩咐俊哥兒,叫俊哥兒去偵察一下沈親家家的年夜飯都是些啥。
俊哥兒帶著忠哥兒忽啦啦跑到了外祖家,一會(huì)兒又忽啦啦跑了回來,這回還有丹哥兒朱哥兒,俊哥兒說了一堆雞啊鴨的,何老娘想著,也不比自家更豐盛,故此頗是心滿意足??「鐑赫?qǐng)丹哥兒朱哥兒一道吃肉圓,一時(shí),孩子們又出去放炮了。阿念讓三喜四喜啥都不干就看著幾個(gè)小的,別叫炮嘣著。
一家人熱熱鬧鬧忙活到傍晚,阿玄過來把丹哥兒朱哥兒找回家吃年夜飯,何家也諸菜上桌,開始吃自家的年夜飯了。這何家剛開吃,外頭就有內(nèi)侍過來,老皇帝賞了何家一席御膳。
沈氏忙拿了紅封賞了來送御膳的內(nèi)侍,何恭陪著說了兩句話,那內(nèi)侍便客氣的告辭去了。
何老娘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家丫頭片子,又看看兒子,問,“皇帝老爺賞咱家的御膳???”天哪!皇帝老爺咋這么貼心哪!莫不是知道她家第一年在帝都過年,怕她家沒吃沒喝,所以賞下御膳!
何恭也有些懵,何老娘忽然問,“御膳是啥???”
陳姑丈連忙道,“他舅家,風(fēng)光哩!御膳就是皇帝吃的飯食?!?
何老娘立刻一撂筷子,吩咐兒子道,“快!把供品換下來,先供給祖宗嘗嘗!”
于是,何家顧不得想皇帝怎么賜給家里一席御膳,聽了何老娘的話,紛紛開始忙活著給祖宗換供品的事。沈氏道,“也不必把先時(shí)那些換下,再添張供桌,把這些菜擺上就是了?!?
何老娘覺著這意見不錯(cuò),道,“這也好?!?
供品的菜,并不是何家就不吃了。反正冬天菜也不會(huì)壞,先借了祖宗,明兒個(gè)就能拿回廚下熱一熱自家接著吃。盡管何老娘十分想嘗一嘗御膳的滋味兒,可想一想地下的老頭子,還是想讓老頭子先嘗嘗。
一家忙活著把御膳給祖宗供上了,何老娘雙手合什道,“都說陛下是明君,果然如此啊。這是知道咱家不富裕,賞給咱們的年夜飯哩?!?
何老娘問自家丫頭片子,“你是不是在宮里跟陛下說咱家不富裕的事啦?!彪m然何老娘覺著自家家境還可以,可一到帝都就覺著,帝都事物樣樣價(jià)高,花銷也較在老家時(shí)大的多,所以,何老娘是很節(jié)儉滴。
“沒。我說咱家一千多畝地哩?!焙巫玉茒A了個(gè)焦溜丸子道,“富!有錢!”
何老娘連忙道,“這么臭顯擺也不好哩?!?
一家子七嘴八舌說著話,依何家的階層,自然不知皇室的事情,也不知這一席御膳所謂何來,于是,大家一致認(rèn)為,是何子衿給皇帝陛下養(yǎng)花養(yǎng)的好,所以,皇帝陛下賞了御膳。
總之,一家子也是樂呵樂呵滴。
何家這新年過的熱鬧,陳家跟著一處,畢竟小陳氏是救出來了,故而,陳姑丈等亦是歡喜。不過,除了歡喜,陳姑丈心下也升起濃濃悔意,瞅著小舅子家這些孩子們,內(nèi)侄何恭不必說,明年就考進(jìn)士了。就是何子衿、阿冽俊哥兒,也都是機(jī)伶招人喜歡的孩子。
何況,何子衿格外與眾不同,運(yùn)道非常。
陳姑丈瞧著,小舅子家的運(yùn)道起來啦!
正因如此,陳姑丈才是悔??!悔不當(dāng)初啊!當(dāng)初真不該嫌小舅子家窮拖拉小女兒的親事,要是當(dāng)初及時(shí)下手把小女兒許給內(nèi)侄兒,閨女這眼瞅著也是進(jìn)士太太了。
要當(dāng)初親事成了,那子衿、阿冽俊哥兒就是自己外孫外孫女啦!
哎!
哪里料得到呢!
故而,一個(gè)年過得,竟叫陳姑丈悔青了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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