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太笑,“子衿天天照鏡子,她看慣了自己,世上還有美人么?這孩子生得,跟阿冽更像些,是不及子衿,子衿的眼睛更大更有神采?!?
“嫂子可別贊她,她就更找不著北了?!?
史太太直笑,問可取名了。沈氏笑,“小名兒叫俊哥兒,大名單字一個冰,何冰?!?
“這名字好,何冰,冰清玉潔?!笔诽瘜崨]啥文化,沈氏彎著眼睛笑。史太太是個熱情性子,她丈夫是縣里的司戶大人,與陳二太太自是認得的,這會兒又說起胡陳兩家的親事來,笑道,“前兒去胡老爺家吃喜酒,您家姑娘可著實出眾,生得好模樣。”這話就是客氣了,不過史太太接下來一句話絕對是肺腑之,“唉喲,還有您家這嫁妝,我的天哪,十里紅妝也不為過吧,把胡老爺家的屋子都塞的滿滿的!我看哪,十年之內(nèi),沒人能比得過您家啦!”
陳二太太笑,“您實在過獎了?!?
大家說著話,史太太道,“你們聽說沒,咱們縣里可出了件大事!”
沈氏道,“我又不能出門?!笨搓惗?,陳二太太道,“我這些天都在忙我家二妞出閣的事兒?!睕]留意啊,有什么大事?。?
史太太感嘆,“趙國舅家啊,手眼通天,他家又往宮里送了美人。而且,這次送的人哪,還不一般。”自從上次皇帝陛下賞了趙家不少東西,趙財主便升格為了趙國舅。
史太太眼睛里盡是精光閃閃的八卦之光,說起八卦,眉飛色舞,“趙國舅家這輩是不用愁了,他家既有這等門路,趙國舅的姐姐是嫁到芙蓉縣林家的,親自找了他來,挑了最出眾的孫女,讓趙國舅給送宮里做娘娘!”
陳二太太咋舌,“這趙家怎這么大的門路?。 ?
沈氏倒是說,“輩份不對吧,前頭趙娘娘是趙國舅的親閨女,這個林姑娘可是給趙國舅叫舅爺?shù)?,倆娘娘差一輩兒呢,也能一道伺候皇上?”
“要不說稀奇呢?!笔诽?,“不過聽我家老爺說,唐時,楊貴妃還是唐玄宗的兒媳婦,武皇帝更是服侍了父子兩人代人。這個也還好。”皇帝家的閑話不好多說,史太太繼續(xù)說趙國舅家的閑話,“更叫人訝意的是,這位林姑娘先前可是定了親事的,為了叫孫女進宮做娘娘,趙國舅的姐姐硬逼著兒子去給孫女退了親!聽說,這會兒林姑娘已經(jīng)進宮,成林娘娘啦!”
這件事,碧水縣人民覺著稀奇,無非就是史太太說的兩樣:兩位娘娘,一個做姑姑的,一個做侄女的,進宮服侍同一個男人去了!另外就是林姑娘還是定過親的,退了親也要去做娘娘!再者,便是被趙國舅家手眼通天的本領(lǐng)給震憾了!
起初,碧水縣人民都覺著,他老趙家出一位娘娘就是十八輩子的造化了,沒想到人家的本領(lǐng)遠超乎凡人想像,竟然送了第二位姑娘進宮做了娘娘!
震憾!
太震憾了!
當然,除了震憾,也有其他諸如羨慕嫉妒恨的亦不為奇。
當然,還有一種既非羨慕亦非嫉妒更非恨的,就是,被退親的馮家了。
這種感情,名叫恥辱!
這事傳開后,周氏過來閑話,“也不知族里是不是風水哪兒的不好,出了這等晦氣事。當初定親時,林家樂的屁顛兒屁顛兒,如今一見有高枝兒,立馬就攀那高枝兒去了!這等□□,我就不信皇帝老爺能喜歡!”是的,被退親的就是馮家,雖說不是馮凝這一房,也是同族親人哪!
恥辱啊恥辱!
馮家一行因此事,面兒上灰灰的,直到回芙蓉縣時猶是如此。
沈氏也說,“這林家也忒沒信義了?!?
何老娘道,“管這些事做什么,好在被退親的不是你姐姐那房,幸而也不是阿凝這房?!彼先思以缢氵^了,她家丫頭片子沒做娘娘的運道,何老娘關(guān)心的另有其事,問自家丫頭,“新衣裳做好沒,過年得穿??!”
“快做好了,急什么呀?!崩咸@是怎么了,以前她要做件新衣裙,都像要她老人家命似的,這會兒倒主動催著她做衣裳來!不會是見到人家去做娘娘,她老人家又心動了吧?看著又不像。
“抓緊點兒,到時過年來親戚,穿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何老娘樂呵呵地,她老人家早想好了,丫頭沒做娘娘的命,也得找個好婆家??!這會兒就有人明里暗里的打聽她家丫頭的親事,丫頭就更得好生打扮一二啦!這可是關(guān)鍵時刻,哪怕花費些個也是值得的!
何老娘做好了宣傳她家丫頭片子的計劃,甚至大年三十晚上的時候把自己的大金鐲子拿出來,對丫頭片子道,“明兒你戴這個,氣派!”剛說完,立刻又補一句,“暫借你一天,可是要還的??!”
何子衿這會兒已經(jīng)猜度出老太太的心理了,心下覺著好笑,伸出細細的手腕,“我一戴就掉,說不好兒什么時候就丟了呢?!?
一聽這個丟字,何老娘立刻又把金鐲揣懷里了,“這倒也是?!?
何子衿笑,“祖母就放心吧,先前我不是有一匣子鎦金的首飾么,尋出一對來戴就是,跟金的是一樣的?!?
這倒是給何老娘提了醒兒,點頭,鄭重叮嚀,“很是,明兒個好生打扮,許多人要來拜年了。你娘還在坐月子,你三姐姐是有親事的人了,就得你跟我招待親戚,你可得爭氣啊!”
于是,大年初一,何老娘待客就是這樣的,“來,嘗嘗這花生糖,唉喲,好吃啊,我家丫頭自己做的!這兒還有桂花糖,麥芽糖!對!都是自家做的!”
“吃塊兒綠豆糕。哈哈,不是買的,子衿做著玩兒,弄了好些個呢。”
“你說這茶啊,這茶叫柚子茶,外頭可沒的賣,我家丫頭從書上學來的。以前我也沒喝過,這味兒,清香清香的,是吧!”
“我這臥兔兒啊,丫頭給做的。我還說呢,別繡花兒,弄什么繡花兒啊,這么麻煩!她非要繡!嗨,針線一般,跟她三姐姐學的,有時薛師傅也指點她一二!”
“這孩子呀,文靜,平日里除了去給家里祈福拜三清神仙,不怎么出門。就愛在家里陪著我,說說話兒,做做針線,看看書啥的?!?
……
于是,面對何老娘狂風暴雨一般的宣傳攻勢,何子衿只想再給自己臉上貼一層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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