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朝云道長這兩天定是忙的,恰第二日秋雨朦朦,何子衿便沒去朝云觀。不想這雨一下便是三天兩夜,待何子衿再去朝云觀,已是第四日清晨。
雨已經(jīng)停了,山中猶是水霧濛濛?;ú輼淠菊慈局К摮?,水氣氤氳處,仿佛仙境。
朝云觀的黑漆大門半掩,何子衿一露面兒,聞道就瞧見她了,笑瞇瞇的上前招呼,“小師妹來啦。”低頭見何子衿穿著木屐,關(guān)切問,“這一下好幾天雨,路上不大好走吧?!边@種木屐當(dāng)然不是人字拖那種,而是一種木底鞋。木頭做鞋底,面兒是藤草編就,比正常尺雨大一號,套在繡鞋外頭穿,或是下雨穿,或是雨后道路不好走,套一雙木底子鞋,省得臟了繡鞋。
何子衿是發(fā)散性思維,那日見著一驚心動魄大美女,回家把朝云道長腦補出一落魄貴族形象,以為朝云觀得發(fā)生點兒啥驚心動魄的大事兒呢。結(jié)果人家一如從前,何子衿也只好一如從前了,笑道,“還成,不算難走,師傅在么?”
“在,昨兒還念叨你呢?!甭劦勒f著話引何子衿去了朝云道長的院里。
朝云道長一襲道袍,站于廊下,何子衿受寵若驚,打趣,“怎敢勞師傅親迎?”
朝云道長笑,輕咳幾聲,“少自作多情,難得雨停,我不過在外站一站?!?
“難得有女孩子自作多情,師傅還不順嘴捧一捧,沒風(fēng)度。”雖然她喜歡腦補,不過道長沒事是最好的。何子衿微身一禮,道,“您又咳嗽了,外頭冷,莫要受寒,還是屋里去吧。”
朝云道長精神不錯,“來來來,上次沒寫幾個字就叫人打擾了?!?
想那一日美女到來,朝云道長直接熱淚盈眶,今朝一見,還是那幅老神棍模樣。何子衿覺著,可能是自己腦補過了,看朝云道長這神色這模樣,可不像有事的樣子。抄了半日書,中午與朝云道長用過午飯,朝云道長帶她去看芙蓉書院附近的商業(yè)鋪面兒。
“重陽前就建好了,我算了日子,九月十八上上大吉,可辦地契交割?!背频篱L指給何子衿看,“先前你挑的鋪子地界兒不好,換這處給你,一樣兩間鋪面兒,離書院更近,你做什么生意,人家肯定先到你這里來,這是必經(jīng)之地。”
何子衿深深震驚,“免費給我換?”
朝云道長不以為然,“當(dāng)初你跟我說開工前預(yù)售,結(jié)果只賣出你一家,反正都沒人要,給你處好的唄。”
何子衿瞪圓一雙桃花眼,“你不是說生意好的了不得,早賣光了么?”
朝云道長眉眼含笑,“我可沒說都賣光,我也沒承認過生意不錯,都是你問我,我說‘尚可尚可’?!焙巫玉飘?dāng)下給噎個好歹,切,當(dāng)初你那面目表情,你那仙風(fēng)道骨的老神棍德行,明明就是暗示我房地產(chǎn)做得很不錯么。何子衿半點兒不同情朝云道長,“既然都沒人買,你蓋這一大片房子做什么?”是啊,古代一般沒預(yù)售,人家產(chǎn)權(quán)終身制,大家更習(xí)慣自己買地皮自己建房子。何子衿興沖沖的給朝云道長出了個賣商品房的主意,結(jié)果只有自己做了冤大頭。天可憐見,從她自己真的出銀子買鋪面兒,就得知道她當(dāng)時是真心實意給朝云道長出主意的呀。
朝云道長笑,“我是覺著你出的主意不錯才蓋的,而且,這里地段兒不錯,建書院是我免費送給縣里的地皮,這一處只賣地皮沒真多少錢,蓋成商鋪利潤更高,這是事實。”
何子衿提醒他,“結(jié)果就我一人買,剩下這么多鋪面兒賣不出去,得虧不少吧?”
“所以免費給你換個地段兒更好的鋪子,你花了錢,肯定想賺回來吧,你想個法子做些生意,要是你干紅火了,人人知道這兒有財可發(fā),我這商鋪不就能賣出去了么?!背频篱L邏輯十分清楚,何子衿兩輩子的人都無語了。她更加深深的意識到了:智商的高低,其實與所處的年代沒有任何相干的啊!你以為古人不聰明,哼哼~那是人家心里自有盤算~
不過,能免費換個好地段兒的鋪子,何子衿也挺高興。她開門看了看里頭,鋪子剛建好,又下了好幾日雨,有些潮濕,這倒沒啥,等天氣轉(zhuǎn)好,找?guī)讉€人糊一糊紙,刷個大白,再弄些舊家俱擺上,不管是出租還是找人來做些小生意,都不錯。
只是,照現(xiàn)在看,怕是沒人會租。
何子衿思量片刻,道,“師傅蓋這些房子賣不出去,我受師傅教導(dǎo)這些日子,當(dāng)為師傅分憂……”她話才開個頭兒,朝云道長已經(jīng)給她酸的受不住,連聲道,“子衿,有話直說!”
何子衿眉眼彎彎,笑,“我是說,我可以多買幾間鋪面兒?!?
何子衿是個敢想敢做的性子,主要是這兩年她經(jīng)濟狀況不錯。不過,即便這樣,傍晚回家,跟她娘念叨大半個時辰,沈氏才拿錢給她買鋪子,并且十二萬分的擔(dān)心,“到時萬一賣不出去,你哭都找不著地兒?!?
“放心吧,以后發(fā)了財,到時叫娘你數(shù)銀票數(shù)到手抽筋。”何子衿數(shù)數(shù)銀票揣懷里,花巧語哄她娘。沈氏道,“待天晴了,先把鋪子收拾出來才好?!?
“得請兩個手藝好的糊紙刷大白呢,家俱倒是好說,去收舊家俱的地方挑一挑,他給送到山上去。”
沈氏笑,“刷大白還不簡單,我叫阿山給你找?guī)讉€人,有個三五日就能料理清楚。倒是你這鋪子能做什么生意?心里有數(shù)沒?”
“民以食為天,離著書院近,賣吃的。肉包子、燒餅、火燒,什么都成。”何子衿道,“反正現(xiàn)在手里鋪面兒多,再開一間,文房四寶,書籍紙張,都能賣。”
沈氏道,“書院里就那些小學(xué)生,便是生意怕也有限?!?
“只要做起幾家生意來,別人見有錢可賺,我手里的鋪面兒自然有銷路?!焙巫玉频?,“再說,書院也不可能總是這么些人,娘想一想,□□皇帝立國未久便過身,太宗皇帝繼位后也不過二十幾年,咱們這個國家,剛剛開始。正常來說,如果國家安定,起碼得有一二百年的太平日子。國家安寧,民生就能發(fā)展,百姓有錢,誰不愿意讓家里孩子上學(xué),考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以后念書的人會越來越多,書院還會擴大規(guī)模,學(xué)生也會增加。當(dāng)然,這種靠自然規(guī)律的比較慢。但我們可以想想法子,設(shè)個講壇,請博學(xué)的先生過來講講學(xué)問?;蛘?,書院之間也可以交流啊,學(xué)生或者老師,多交流便能有容乃大,閉門造車最終不過把自己悶死。反正想一想增加書院人氣的法子,人多了,生意自然好做。”
沈氏聽得目瞪口呆,不禁摸摸閨女額頭,在確認閨女沒發(fā)燒后問,“你又不是書院的山長,還能管到書院的事兒?”你這口氣大的,好像書院是咱家開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