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亂哄哄作一團(tuán),陳姑丈一個公公,尋常怎會說兒媳婦的不是,此次都些繃不住,私下對老妻道,“老大家的平日里瞧著還穩(wěn)重,今日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放聲大哭,眼瞅就年下了,忒個不吉利。
陳姑媽哼一聲,“誰知道她,教出那等傻蛋閨女,要我我也得哭。”哪怕當(dāng)時不知,待回房一打聽還有什么不知道的。陳大妞那個大嗓門,半府人都聽到了。
陳姑媽也發(fā)愁,同老賊說了大孫女的事,“眼瞅著轉(zhuǎn)年就十三了,還想給她說戶好人家,這可怎生是好?”
陳姑丈還不知陳大妞做下的蠢事,與老妻一打聽便氣個好歹,跺腳,連罵兩聲,“這蠢才!這蠢才!”陳姑丈別看人品不咋地,智商還是相當(dāng)可以的,不然也不能把家業(yè)鋪派到這般地步。就是拿閨女換鹽引之事,天下賣閨女的多了,也不是是個人就能拿閨女換出鹽引來的。故此,陳姑丈頗是自負(fù)于自己智商的,誰知竟有陳大妞這樣的傻孫女。陳姑丈當(dāng)即便道,“人不怕呆,就怕傻,傻成這樣,如何是好?你把她給我擰過來!”大孫女的親事他都有盤算了,倘這等心性,再好的親事也沒用!哪怕糊弄著嫁了,也不是結(jié)親的意思!
陳姑媽冷道,“我生養(yǎng)了五子兩女,哪個像她?難不成我調(diào)理了兒女,再去調(diào)理孫女?”五個兒媳婦都娶了,就不興她享享清福了。
陳姑丈嘆道,“就是看大媳婦那樣,可像是能管教好孩子的?寧可教的笨一些,也不能傻了。你也說大孫女將大,這以后要如何說婆家?”
到底是自己兒孫,陳姑媽頭疼的要命,撫著額頭埋怨,“我真是前世欠了你們老陳家的,怎么今生這么當(dāng)牛做馬的也還不清?!?
陳姑丈忙過去給老妻殷勤的捏一捏肩,陳姑媽打發(fā)他去了。說是老夫妻兩個合了好,只是每想到在寧家的小女兒,陳姑媽這心里便不是個滋味兒,再怎么裝也裝不出先時的融洽了。
陳姑丈倒沒啥,他吃得下,睡得香,有空還要練一練五禽戲來著。
只是何家,送走沈素一家,何子衿聽說陳大妞這事后,當(dāng)真是不好再去陳家念書了。事雖不由她起,可她是夾在里頭的炮灰,陳大妞嚷嚷的闔府無人不知她與何子衿不對付了。何子衿原就是附學(xué),若此事沒暴發(fā)出去,她裝聾作啞的去念書是無妨的,但此事陳大妞嚷嚷開了,她這個炮灰,委實不好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氏同何老娘商量了,“能念這兩年書,也是丫頭的造化了。她也漸大了,讓她在家玩兒吧,什么書不書的,認(rèn)得幾個字便好,咱家又不是大戶人家,這兩年讓她學(xué)學(xué)針線,或是帶帶阿冽阿念的,都好。”
何老娘嘆口氣,“算了,姐妹們合不來,強(qiáng)叫她去,也不好。我去跟你姑媽說一聲就是?!?
“我備了些吃食干果,都是挑的尖兒,我服侍母親過去?!鄙蚴吓跻换夭?,道,“子衿能平白聽這兩年多的課,都是姑媽的慈心,她如今大了,即便不能再去了,也叫她去給姑媽磕個頭,是這么個理。”
何老娘轉(zhuǎn)手將茶放在手邊兒幾上,拍拍沈氏的手,心下熨帖,“這樣才好。你心里樣樣明白就好。”發(fā)生這種事,何老娘也有些灰心,嘆道,“我跟你姑媽活一日,是想兩家親近一日。這親戚間哪,少不了這個那個的,可說到底,還是親戚,是不是?”
沈氏自然應(yīng)是,哄得何老娘樂呵了,第二日奉何老娘再帶著閨女帶著禮物,其間還有一份是特意備給薛先生的,一并去陳姑媽那里了。
何老娘與陳姑媽透脾氣,沈氏素來會哄人,何子衿也不是呆瓜,開始陳姑媽還有些不好意思,說了一會兒話,到晌午時就樂呵樂呵的了,留了這婆媳孫三人用飯,直待下晌,何老娘方帶著媳婦孫女告辭。其間,陳姑丈還出來見了見何老娘,與何老娘說了幾句話,沈氏是女眷,避到里間兒去,倒是何子衿給陳姑丈見了禮。
待何老娘婆媳孫三人走了,陳姑媽嘆,“我這弟媳好福氣呀?!?
服侍陳姑媽一輩子的老嬤嬤張嬤嬤勸道,“看太太說的,您五子二女,誰不說您福氣最大呢?!?
陳姑媽揉著額角,“福氣在哪兒呢,我都看不到?!?
主仆兩個說著話,陳姑丈一時過來,笑問,“他舅媽走了?!?
陳姑媽,“你又不是沒長眼。”
陳姑丈贊嘆,“真是人不可貌相,我頭一遭見子衿這丫頭,委實嚇了一跳,當(dāng)真是粉雕玉琢,小小孩童就有一股子靈氣?!焙卫夏锷媚堑刃稳荩f丑吧說不上,可要說俊也違心,何恭也就個尋常相貌,只常年念書,身上透著斯文氣,除開這個,就是個路人甲,可怎地養(yǎng)出這般靈透漂亮的丫頭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