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家人走遠,沈氏輕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何恭素性溫柔,一手接過女兒抱了,一手挽住妻子的手,安慰道,“咱們與岳父家離得也不遠,什么時候你想回去,我送你去看望岳父岳母是一樣的?!?
沈氏眉眼一彎,家人的車馬已經(jīng)遠走,她回握住丈夫的手,道,“回吧,姑媽難得過來,你也陪姑媽好生說說話?!标惞脣尲薜谋究h,與過逝的何父是同胞姐弟,情分素來好,不管對她這個侄媳婦如何,陳姑媽對何恭這個娘家侄子是相當看重的。以往還有許以愛女的心思,不料何恭對沈氏生情,親事未成,陳姑媽也多是恨沈氏狐媚,并不很怪何恭。
一家三口去何老娘的房里,沒說幾句話,何老娘便打發(fā)了兒子與沈氏,道,“熱鬧這大半日,大姐兒也困了,往日都要午睡的,今也別耽擱了。沈氏去看著大姐兒午睡吧,恭兒帶你表弟去書房玩兒,你姑媽難得來,容我們老姑嫂說些體己話?!?
沈氏行過禮就帶著女兒回房了,何老娘對余婆子道,“你帶著芳姐兒去我屋里歇一歇?!?
清場后,何老娘方輕輕的嘆口氣,陳姑媽與她做了一輩子的姑嫂,彼此脾氣都清楚的,看何老娘這樣子,陳姑媽嘆道,“子衿都一周了,妹妹好生過日子就是,福氣在后頭呢?!?
何老娘低聲咬牙,“哪里來的福氣,晦氣還差不多。你看看今天,一句都不讓人,眼里就沒個尊長,我真是……”
陳姑媽火上澆油,話間暗藏機鋒,“年輕人,脾氣沖些也是難免的。侄媳婦以前瞧著倒柔順,難得的是恭兒喜歡,就看在恭兒的面子上,咱們這些老東西誰還與她個小輩媳婦計較不成?!?
看何老娘臉色更沉,陳姑媽再接再勵的拱火,“我又不是外人,并不會放在心上,你也別這樣。要我說,這些小事還不打緊,倒是姐兒都一周了,咱家可是三代單傳,妹妹還是操心大事,趕緊讓侄媳婦生個兒子給咱們何家傳宗接代才好。恭哥兒這轉年就二十的人了,膝下只這一個丫頭也不像話。多子多孫,才是福氣?!?
何老娘更是滿臉晦氣,“姐姐以為我不急呢,她只不見動靜,又有什么法子?!?
陳姑媽道,“平安堂里的張大夫醫(yī)術誰不知道,請平大夫來給侄媳婦診一診,調(diào)理一二,正年輕的小夫妻,還怕沒孩子。”
“藥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沒動靜。我這心里焦的跟什么似的,可你看人家,成天就一門心思的吃喝打扮,是半點不操心的?!焙卫夏锞褪强瓷蚴喜豁樠?,如今更是后悔當初拗不過兒子的牛心應了這門親事。若是娶了小陳氏,別的不說,自己這大姑子便生了五兒二女,小陳氏只要有大姑子一半的本事,起碼能旺一旺何家子嗣。
陳姑媽便又勸了何老娘一番,無非是個車轱轆話,非但沒將何老娘勸好,反正令陳老娘覺著沈氏除了會迷惑男人,其余事上一無是處,心下嫌惡更甚。
沈氏根本不關心老姑嫂二人說什么,反正不會是什么好話,瞧著何子衿睡了,沈氏對著天光做些針線,及至陳姑媽帶著兒女告辭,她方出門一道相送,并不失禮數(shù)。
人皆有私心,陳姑媽與何老娘姑嫂關系不錯,何恭與小陳氏表兄妹一道長大,小陳氏對何恭又很有些個心思,姑嫂二人是樂見其成的。陳姑媽覺著何恭是娘家侄子,知根知底,性子也好,閨女嫁回娘家,起碼日子不會難過。何老娘瞧著小陳氏長大,也沒什么不放心。而且,這年頭,姑舅做親再尋常不過。結果未料兩家尚未提親事,何恭倒給沈氏勾去三魂七魄。小陳氏一場心傷,至今未愈,陳姑媽這做親娘的,既心疼閨女,心下雖知怪不得何老娘,但如今瞧著何老娘沈氏婆媳不合,陳姑媽也是難得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