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隆慶點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繼續(xù)道:“這兩個問題,如果攤開來說,會很費事,咱們簡單一點講?!?
朱翊鈞用力的點了點頭,他也下意識地感覺得出來,這兩個問題攤開說會很復(fù)雜,而且搞不好父皇又會說出什么讓他震驚的論來。
隆慶一邊整理思路,組織語,一邊伸手在朱翊鈞的背上輕輕拍著,就像幾年前兒子還在襁褓中時自己所做的那樣。
小朱翊鈞也很享受這種溫情,一點也沒有催促的意思,甚至有些享受地半瞇起了兩只眼睛。
過了一會兒,隆慶才開口道:“給不給得起,其實說到底就是判斷臣下的野心?!?
“野心”這個詞,朱翊鈞已經(jīng)懂了,當(dāng)下就有些緊張,小小的身體頓時微微一僵。
隆慶的手上稍稍用力了一點,拍了拍他,安撫道:“不要緊張,是人都會有野心,而有野心未必都是壞事。”
“野心未必都是壞事?”朱翊鈞心頭一怔,反問道。
“當(dāng)然,野心不僅未必都是壞事,甚至絕大多數(shù)人的野心,都是好事……它是一種上進(jìn)心,在很多時候,這種‘野心’和‘志向’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甭c溫和地看著兒子,解釋道:“世人常說的那種野心,實際上大多是因為這種志向沒有了約束才生出來的?!?
朱翊鈞半懂不懂地“哦”了一聲。
隆慶看出了兒子的迷茫,繼續(xù)解釋道:“爹爹給你舉個例子——嗯,你已經(jīng)讀過史了吧?唐史讀過嗎?”
“讀是讀過的,不過不算深讀,老師們不教這個。”朱翊鈞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照實道:“爹爹,我讀史一般是和高務(wù)實一起讀的,他很喜歡讀史,還喜歡和我討論,我覺得他對很多史事很有見解,所以上次我還和他說,將來讓他去編史呢?!?
隆慶哈哈一笑,竟然拿自己調(diào)侃道:“你該不會是許了他一個總裁官,將來編纂朕的實錄吧?打算給朕加一個什么廟號???”
這個調(diào)侃,隆慶敢說,朱翊鈞卻不敢接,甚至立刻大驚失色,嚇得連忙起身在御榻前跪下,連連磕頭道:“父皇折煞兒臣了,兒臣安敢此大逆不道之?”
“起來,起來,你才多大年紀(jì),就算真說了,也是童無忌,何況我知道你不會說?!甭c扯了扯兒子手臂,示意他起身,朱翊鈞這才誠惶誠恐地站起身來,卻不敢再坐到御榻上去了,只是垂手站著。
不料隆慶自己來了談興,想了想,道:“其實說起來,在朕可能得到的廟號之中,朕最喜歡的是‘中宗’,中宗者,中興之宗也。原本朕也以為有這樣的機(jī)會,可惜……現(xiàn)在看來,只怕難了。”他說到此處,意興索然地嘆了口氣,道:“只怕到時候是個‘穆宗’吧?!?
穆宗這個廟號可不怎么好,根據(jù)上廟號的習(xí)慣,大意是這個皇帝總體還算不錯,基本不瞎搞,但是喜歡享樂,而最糟糕的一點則是——短命。
往前如唐穆宗,往后如清穆宗(同治帝),都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為政無大過,甚至因為肯放權(quán)(或者掌不住權(quán)),天下比較安寧,不過為人好享樂,最后英年早逝。
朱翊鈞卻還不太懂廟號的含義,聞只是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隆慶自己卻轉(zhuǎn)過彎來,自失一笑,道:“爹爹今天腦子有些亂,說話總是跑題,還是先說野心——你怎么看安史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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