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郭樸對張居正的了解頗為深刻,不過可能也正是如此,他對張居正的感官似乎并不太好——高務(wù)實注意到,他剛才幾次稱呼張居正,都是“張白圭”。
白圭是張居正的小名,或者說原名——居正反而是后來改的。郭樸直接以小名稱呼張居正,顯然是對張居正的為人處世頗有些不以為然。
張居正在后世一貫以大改革家的光輝形象示人,甚至有人說他是大明唯一的大政治家。高務(wù)實對此的態(tài)度一貫是翻白眼——張居正的確是政治家,也是改革家,但后世對他的過度拔高,已經(jīng)到了完全不顧事實真相的地步,這就完全不能讓高務(wù)實信服了。
甚至對于隆萬大改革,張居正作為延續(xù)隆慶、高拱改革政策的政治家,不僅沒有真正的進一步深化改革,反而在一些施政中明顯出現(xiàn)“用力過度”的失誤,高務(wù)實甚至覺得后世對他功績的最大吹捧點“給明朝續(xù)命數(shù)十年”都有些難副其名。
前文中就有說過,從國家大政的角度和層面來說,強行在全國鋪開一條鞭法就是典型的用力過度——富庶得接近資本主義初期水平的南直隸蘇杭一帶,與貧瘠且連年遭災(zāi)的陜西有什么可比性,居然能一刀切的搞一條鞭法?
這是續(xù)命,還是飲鴆止渴?難說。
至于考成法,也同樣如此——在下層行政單位尚有許多問題堆積而未曾解決的時候,提高行政效率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這種時候張居正強行以中樞的名義勒令提高行政效率,只能導(dǎo)致整個行政體系的不安,造成文官集團內(nèi)部的割裂,一部分人為了逢迎張居正,只能加大對老百姓的壓迫,以滿足“考成”,另一部分因為不肯過分欺壓民眾,無法完成“考成”,于是被張居正清算、打壓,繼而成為朱翊鈞后來反攻倒算張居正的主力。
這是續(xù)命,還是飲鴆止渴?難說。
但是,歷史已經(jīng)證明,張居正真正執(zhí)掌大權(quán)之后的風(fēng)格:獨斷專行,剛愎自用,用人行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樣一來,一些阿諛奸詐的小人往往得到重用,持不同意見者則受到排擠打擊。凡是得罪過張居正的朝廷大臣,無一不被降級、罷職,甚至受刑、入獄,招來殺身之禍。
這種以一己之好惡、個人之是非為準繩的用人方法,既對改革的進行造成了困難,也給改革的失敗埋下了危機。
事實上,善于討好張居正的人,并非都真心擁護改革,如得到張居正提拔重用的張四維,在繼任內(nèi)閣首輔之后,即隨萬歷亦步亦趨,對改革進行清算——而事實上,張四維本來就是高拱一派,若非高拱倒臺,他勢必也要進內(nèi)閣輔政。
但張四維也是久經(jīng)官場打磨之人,所以在高拱倒臺之時,他隱忍了下來,蟄伏于九幽之下,在張居正面前表現(xiàn)得“如循吏”一般,這才獲得張居正的認可,認為張四維已經(jīng)服軟了,于是得到重用。
此外,重權(quán)在握的張居正,盡管在晚明的官場中其實不算大貪巨貪——至少比他的老師徐階強多了——但也并非完全清白。他運用自己的地位和影響力為家人謀求功名,長子為狀元,次子在會試中本來名列二甲,神宗任意將其移入一甲二名,張居正也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