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我們見了不下數(shù)十個規(guī)模不一的部落,總的來說大一點的部落情況還略好一點,勉強還能混個溫飽,小一點的部落就很慘了,可以說是日無二食,歲無二衣。尤其是小的發(fā)現(xiàn)他們鐵器奇缺,簡直難以想象。”
“哦?”高務實神色一動,問道:“缺到什么程度了?”
高陌道:“大一點的部落,比如近千戶的那種,大概整個部落能有十幾二十口鐵鍋,做飯都是輪流來。小一點的部落,譬如只有一兩百戶牧民甚至哪怕二三百戶牧民的那種,可能整個部落只有七八口鐵鍋——那些鐵鍋幾乎一天到晚都在被使用,根本沒個閑暇的時候?!?
高務實雖然知道蒙古人缺鐵嚴重,史書中甚至說,有時候兩個小部落為了爭奪一口鐵鍋,居然能發(fā)生戰(zhàn)爭,但他還真不知道鐵鍋的總數(shù)量都少成這樣了,不禁有些訝然。
高陌卻還在介紹,說道:“我們這次就在路上碰到過一個小部落的牧民,他兩個兒子分家之時,因為缺鍋,只得把一口鍋打破分成兩半,兩個兒子各拿一半。這人還有個女兒,因為尚未出嫁,得留點嫁妝,就分到了一個小鐵盆,那鐵盆大概只比咱們平時吃飯的碗略大一點,他女兒還高興得不得了,連連感謝父親和兩個哥哥。另外,我們還碰到很多戶牧民,因為沒有鍋,在部落地位又不高,輪都輪不到他們用部落里公用的鐵鍋做飯,只得以皮囊煮肉為食?!?
高務實想了想,問道:“制造鐵鍋的生鐵,我記得應該很難改做別用吧?譬如說,把鐵鍋融化掉,然后制造箭矢?”
誰知道高陌卻道:“大少爺,這個問題得分開看,如果說不可以,其實不對。管他什么鐵,想要融了之后造箭矢,其實都是可以的,但問題是不劃算,非常不劃算。”
“哦?怎么說?”高務實倒也不生氣。
高陌解釋道:“據(jù)小的了解,那些制造鐵鍋的生鐵,都是質(zhì)量很差的那種,本身就不太硬,而且雜質(zhì)也多,一般而,咱們大明民間的耕犁都比這種鐵要好得多。而蒙古人冶煉水平很低,現(xiàn)在雖然有了大板升城的漢兒幫忙,但比之大明還是差得天遠,他們要是拿鐵鍋融了鐵水去制造箭矢,一斤鐵只怕剩不下三四兩,花費的工夫卻又很大,所以……反正小的是沒有見過這種情況的。而且這個問題,高珗還特意提出來問過曹掌柜,曹掌柜說除非蒙古人瘋了,才會這么干,因為他們連吃飯都缺鐵鍋,怎么可能把鐵鍋融了去造箭矢?”
高務實淡淡地道:“造了箭矢搶我們大明,不也是一條路子么?”
“哈,說起來是,可問題在于這幾年俺答在邊關搶掠效果不佳,已經(jīng)有很多部落對此表示不滿了。譬如把漢那吉自領的幾個部落,前幾年跟著俺答南下劫掠,損失了近兩百壯丁,但搶到的東西卻又不夠分,所以整天在他面前嘟囔說這買賣不劃算,遠不如跟咱們做生意——要不然咱們怎么那么容易拉攏把漢那吉?”
高陌說到這里,正色道:“不知大少爺是否知曉,這把漢那吉在土默川三萬戶內(nèi)的封號是大成臺吉,這是個相當不低的位置,所以他現(xiàn)在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土默川親明派的首領之一?!?
“難怪……”高務實點了點頭,心里想道:把漢那吉是親明派的首領之一,所以他降明之后俺答才會那么緊張,但俺答的緊張并不見得就是簡單的擔心內(nèi)部不穩(wěn),而是由于俺答本身一直也是希望和明朝和好,安安穩(wěn)穩(wěn)做生意的,因此把漢那吉降明之后,他生怕這個冒失的孫子被前些年看起來更加冒失的明廷給直接砍了。
前些年明廷動不動就砍俺答使者的腦袋,但那些使者的地位不高,砍了就砍了,俺答兜得住,可萬一把漢那吉這個親明派的“大成臺吉”主動南投都被明朝砍掉,那俺答就再也壓不住內(nèi)部反對與明朝和好、通貢互利的聲音了,只能硬著頭皮跟明廷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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