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提前占據(jù)大部分高地,坐享地利的曹軍相比,交州軍在鹿門山區(qū)的立足點只有一座周回狹小的排山。而在襄陽南面的爭奪中,荊州軍除了習珍所據(jù)的鳳凰山以外,也殊少高地據(jù)點。
事實明擺著,荊州軍和交州軍的行動都在魏王的預料之中,他們所占據(jù)的地域,遠不足以在洪水到達前收容大軍。
所以曹軍前沿的各級軍官在為自家將士打氣鼓勁時,無不以敵方必然更加凄慘作為談資。人人都繪聲繪色地告訴將士們,眼前的難處是暫時的。只待水勢稍歇,己方就能如猛虎下山,一舉摧垮敵人。
鹿門山以東,長山。
這處山坡,位于鹿門山諸峰與排山之間的茂密林地之策,大水過后,許多樹木被連根拔起,沖刷到長山的某處山坳。
此地的守將黃信,是曹休的宗族部曲出身,早年曾隨他往來吳郡,相對來說,比較熟悉雨季作戰(zhàn)的規(guī)則。當下他便令人收攏這些木料,在高坡頂端土地較干燥的地帶立下柵欄,再設幾個可以用來避雨的棚屋。
從昨日開始到現(xiàn)在,柵欄和棚屋已經(jīng)粗粗完工。因為空中再度下起小雨,士卒們不愿再干活了,都聚在棚屋下休息進食。黃信眼看著將士們個個煩躁,也不敢逼迫他們。
在長山靠水的最邊緣處,幾名士卒拿著刀槍,圍著一處勉強點燃的火堆。大雨大水之后,戎服永遠是濕透的,泥漿在衣物外面裹了一層又一層,讓整件衣服越來越沉。初秋的風從坡地上刮過,帶走了他們身上的熱氣。
這迫使將士們非得生火取暖不可。
可是柴禾太潮濕了,火焰帶著濃濃的黑煙,把四周的人熏的滿臉漆黑,一直彌散到周圍數(shù)十丈方圓。老卒們嗆咳不止,滿臉的鼻涕眼淚。他們嘴里大罵著,拿出懷里幾個濕透烤餅架在火上。
人一旦冷了,累了,就特別容易餓??粗撅灺兊媒裹S,翻出食物特有的香味,幾個饑腸轆轆的肚子一起咕嚕嚕叫了起來。有個較年輕的士卒嘆了口氣,抱怨道:“這水什么時候退?”
“我們哪曉得……再說了,水退不退,和你有什么相干?”
“我剛才聽說,黃校尉有令,下午還得去拖那些爛木頭!這都幾天了?老子腿上的肉都泡爛了!”
另一名老卒皺了皺眉,問道:“腿怎么了?”
年輕的士卒扯起褲腿給他看,只見右小腿上一處被土石割裂的傷口泡了污水,此時傷口整個都潰爛變色了,又被反復抓撓過,表面皮開肉綻,而下方的肌肉完全腫脹起來。
這是必定會危及性命的癰腫!
那老卒頓時變色,跳了起來要呼喝。
一名什長服色的士卒猛拉他一把,向他使了個眼色。
跳起的老卒用力甩開什長的手臂,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
什長“呵呵”笑了兩聲,對年輕的士卒道:“你的腿傷了,接著歇歇吧。木料的事,你先別管了?!?
年輕士卒喜道:“真的?”
什長點了點頭,待要和顏安慰幾句,卻看到身旁跳起的老卒雙腿發(fā)抖。
“怎么了?累得兩條腿站不住?”
老卒用力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什長的肩膀。他的手掌也抖得不像樣子。
“敵軍!有敵軍來襲!”
什長大驚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