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瑾嘟囔著抱怨兩聲,拿過杯盞,放回案幾上。
此時忽有風(fēng)過,江上濤生,船只忽然起伏。諸葛瑾又連忙探出手,按著杯盞,不使其滾落。
“兄長可知,我主在關(guān)中的戰(zhàn)況?”諸葛亮換了個話題,把話語聲也壓低一些。
“隱約聽說了一些。曹軍勢強,銳騎虎步,看來就連玄德公也很難撼動啊?!?
“不瞞兄長,此番我軍北上秦川,折損頗重。此時漢中王聚兵于南鄭,而麾下諸將各有所議。我身為署大司馬府事的軍師將軍,卻往江陵來與吳侯折沖,其中也有緣故。”
“什么緣故?”
“一來,軍中諸將以為,秦隴群山翻越不易,益州之眾身至關(guān)中,便已疲弊,縱能戰(zhàn)勝,事倍功半。故而漢中王有意,重新移蹕江陵統(tǒng)轄三州,直接威脅宛、雒,于兗豫之間決勝負(fù)?!?
玄德公要重回荊州?
諸葛瑾心臟猛跳幾下。他沉吟片刻,問道:“我記得,孔明一直主張,以重兵主力出關(guān)中的。如今諸將之議,對孔明可有影響?”
“這倒不至于。只是,諸將洶洶,中樞官員也多有附和,漢中王果然決定的話,我自然依從,并不會爭執(zhí)?!?
“原來如此?!?
“另外還有一個緣故?!?
“孔明,請講?!?
“此番關(guān)中作戰(zhàn)雖然殺傷甚眾,但終究被迫退兵,參與其中的諸將部曲多損,之后難免還會追究責(zé)任,有所貶謫。此時荊州諸將自關(guān)侯以下,則大破江東之兵,必得我主升賞。對此,益州眾將頗有不忿,都覺得他們打的是硬仗,而荊州諸將徒以擊敗弱敵為能?!?
聽到這里,諸葛瑾又想捶胸。他強忍著保持儀態(tài),聽諸葛亮繼續(xù)說下去。
“我來江陵時,已得到我主吩咐,要我以軍師將軍的職權(quán),在江陵集聚交州和荊南等地的糧秣、物資、壯丁,并構(gòu)建大規(guī)模的營壘,作荊、揚之間戰(zhàn)爭持續(xù)的打算?!?
諸葛瑾變色道:“孔明,你莫要虛唬騙!”
諸葛亮搖頭:“時局如此,我何必虛唬騙?兄長可知,就在旬月前,益州諸將紛紛上書提議,說益州險塞,攻則不足,守則有余,只需以少量兵力扼守漢中,足以屏障益州的安全。隨后益州大眾稍作休整,便能聚集精甲勁兵十萬,順江南下,席卷吳會?!?
諸葛瑾失聲道:“這是何等荒謬提議?兵者,國之大事,豈能如此輕佻?”
“并非輕佻?!?
諸葛亮搖了搖頭,再度壓低了一點聲音:“兄長當(dāng)知,漢中王麾下統(tǒng)領(lǐng)大軍的重將,無非前后左右及翊軍將軍。前將軍在荊州、左將軍在交州承擔(dān)方面之任,其余三位都屬漢中王的直轄?!?
“是。這五位,都是忠烈果毅的大將,天下知名?!?
“如今前將軍、左將軍功高勛重,身處中樞直轄的其余三位難免艷羨。我主對此,不能不有所平衡,故而一定會找到某個戰(zhàn)場,使翼德、子龍、漢升三位,都能擬步高跡、獲得立功自贖的機會。”
諸葛亮再度揮起了羽扇。
他說:“我以為,這戰(zhàn)場當(dāng)在荊襄,必挫襄樊之?dāng)常瑵h中王才能放心落足江陵。但兄長若執(zhí)意不愿帶回我方文書,這戰(zhàn)場也不是不可以直接放在豫章、廬陵、鄱陽乃至……”
“夠了,夠了。”諸葛瑾呻吟般地道:“孔明,你別說了?!?
諸葛亮微微欠身:“那,還請兄長辛苦往返,使吳侯能夠切實了解我主的意圖?!?
諸葛瑾探手取過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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