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澤豈止臉色慘白,簡直面無人色。他湊近一步,低聲稟道:“都督,情況不好?!?
呂蒙皺了皺眉:“怎么講?”
“船隊大規(guī)模入港的時候,本來次序甚是井然。然則吳侯急于領(lǐng)軍先到江陵,所以搶在眾將之前催船登岸,后來正逢關(guān)羽,吳侯又唯恐兵力不足,緊急打亂船運次序,勒令敢死等帳下精營繼續(xù)支援,這一來,船隊兩次調(diào)整,許多船只為了避讓,排列得過于密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荊州火船一到,水軍船隊根本沒法閃避,損失慘重。據(jù)說朱才校尉被火燒的重傷,所部幾乎崩潰;而蔣欽將軍的大船正當(dāng)火船,甲士紛紛跳水逃生,結(jié)果淹死了很多人,吳奮校尉所部到現(xiàn)在還聯(lián)系不上……”
呂蒙額頭的青筋亂跳,視野中天旋地轉(zhuǎn)。
他竭力穩(wěn)住心神,再問:“其它各部呢?韓當(dāng)、朱然、朱桓、孫瑜將軍所部,他們的情況怎么樣?”
麥澤搖頭道:“這幾位將軍都被隔絕在港外,一時聯(lián)系不上所以……”
“怎可能聯(lián)系不上?”呂蒙覺得沒法理解:“江津港這一把火再猛,難道我們就沒有應(yīng)對的法子了?哪怕用竹篙把著火的船只推開,那也能清理航道……”
“將軍,航道被堵住了?!?
“什么?怎么可能?”
那軍校猶豫半晌才道:“將軍,吳侯發(fā)現(xiàn)關(guān)羽在場以后,除了催促帳下精兵登岸,還勒令船只讓開中央航道,使五樓大艦?zāi)茏匀缈繑n岸邊接應(yīng),結(jié)果大艦為避讓火船,在一處河心沙灘擱淺。五樓船的船體龐大,頓時就堵塞了整條航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將之拖開?!?
呂蒙頭痛欲裂。
有一股暴躁的情緒在他體內(nèi)往來回蕩,讓他恨不得跳起來怒罵;也有一股深深失望情緒忽然充斥體內(nèi),讓他站不穩(wěn),力氣虛弱到握不住刀柄。
這軍校的意思很明白,援軍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因為吳侯畏懼關(guān)羽,所以下意識地想確保自身安全,臨時插手水軍船運,這一來,導(dǎo)致了江津港的秩序混亂。就在這混亂中,荊州人的火船大至,利用了混亂,加劇了混亂,徹底阻斷了江東后繼兵力的登岸步驟!
“你立即去傳我的話,留小舟盡量轉(zhuǎn)運人手,大船立即沿江上行!讓他們往……”
呂蒙說了半截,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非常熟悉江陵周邊的水文地理,知道大江南岸多石壁陡崖,而北岸多河漫灘涂。所以,哪怕江津港被阻斷,若用小舟穿越江灘邊的淤泥和蒹葭,搭載少量兵力往復(fù)登岸,依然可以運兵。
但那樣登岸的兵力太少了,所以另一個辦法,是讓船隊往上游去,到沱水水口的碼頭。
可是,沱水水口的碼頭規(guī)模較小,而且距離江陵城稍微遠(yuǎn)了些。如果船隊轉(zhuǎn)向那里,考慮到夜間航行、入港的困難和船隊重新編組排序,估計至少要三四個時辰,才能有足夠的兵力抵達(dá)江陵城下。
三四個時辰以后,援軍就算抵達(dá),還有什么用?幫忙收尸嗎?
呂蒙閉上眼,呼吸岸邊帶著腥氣的清冷空氣,試圖平息翻涌的絕望??蓻]有用?,F(xiàn)在的局面是,后繼兵力都停留在水面上,明晨之前,呂蒙身邊根本沒有可堪一戰(zhàn)的力量;而吳侯身邊,也就只一萬多人!
這可如何是好?
江陵的南面沒有足夠兵力,誰能抵?jǐn)忱走h(yuǎn)?
江陵的北面沒有足夠兵力,誰能抵?jǐn)酬P(guān)羽?
己方所倚仗的最大優(yōu)勢,就是兵力雄厚。可若沒有了兵,這仗還怎么打?哪里還有勝利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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