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已容不得他再疑問了。張飛單臂發(fā)力,將一丈八尺長的鐵矛高高舉起,隨著這個動作,整支騎隊以他為中心聚集,形成了一個前窄后寬的巨大箭頭。而各人的戰(zhàn)馬也漸漸起速,乃至馬蹄踏地的轟鳴,也漸漸納入到同樣的節(jié)奏中來。
兩軍距離二百步。
利箭破空的聲音呼嘯而起。烏桓騎兵首先開弓發(fā)箭,無數(shù)箭矢紛飛如雨,將中箭的將士掃落在地。一個個落馬的身軀宛如秋日落葉,隨即被踏入密集的鐵蹄之下,再也看不到了。
張飛將長矛揮舞如車輪,發(fā)出嗚嗚的急響。至少十余支利箭被矛桿擋開,但也有幾支命中,都被精良的甲胄所阻。張飛壓根不理會,繼續(xù)向前沖鋒。
與此同時,范強喝道:“放箭!”
他是張飛的老部下了,一同上陣殺敵不下百數(shù)十次,配合已到圓熟。他和同伴們依靠張飛的掩護迫到近處,才猛地張弓搭箭,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箭矢全數(shù)拋射出去。
烏桓騎兵是曹軍騎兵的主力,但畢竟屬于降人,其裝備相當(dāng)?shù)土?。他們的箭簇難以擊破張飛所部的堅甲,而當(dāng)范強等人以專門的騎弓、手弩發(fā)射勁箭回射,烏桓人的粗糙皮甲全然抵不??!
箭矢透骨的鈍聲和烏桓人的慘呼在瞬息間爆發(fā)。正對著張飛的方向,足足數(shù)十名烏桓勇士仿佛被某種虛空猛獸張開巨口撕咬一般,一下子就看不見了。而張飛揮動他那柄黑漆漆的長矛,吼聲如雷,蹈陣直入!
有四名烏桓騎兵分從兩翼過來,倉促填補隊形缺口。
張飛的長矛在空中橫過,帶出血光暴濺,立即殺死四人。
他胯下戰(zhàn)馬奔馳的速度幾乎都不為之稍減,隨即與第二列敵人沖撞。
他的長矛舞動如雷光,不斷地戳刺、橫掃、撞擊,仿佛割草一般將烏桓騎兵不斷地殺死。眨眼工夫,一具具尸體或者墜地,或者騰空,而張飛連續(xù)沖破數(shù)排敵騎阻攔,所向披靡!
范強身上吃了一刀,所幸傷勢不重。他一手捂著傷口,大聲喊道:“跟緊了!跟緊了!”
張飛一旦殺起了性,很少有顧及部下的。這時候,經(jīng)驗豐富的部屬就得主動緊隨,不要指望張將軍會等你!
范強等人也都驍勇善戰(zhàn),他們隨著張飛猛沖猛殺,遠則用長槊刺擊,近則用繯首刀揮砍,還有擅長射箭的,被掩護在隊列垓心,頻頻張弓向四周狂射。眨眼間,他們就在烏桓騎兵的隊列中趟出了一道血路。
此時烏桓人開始加速包抄,左右兩翼都往中間迅速合攏。但張飛對此毫不在意,他已經(jīng)找到了他的目標(biāo)。有趣的是,此人不在中路披掛五色彩練的騎隊主力,而是在偏左側(cè),借著煙塵掩映,藏身于數(shù)十名緩緩繞行側(cè)翼的烏桓人當(dāng)中,身上的打扮也不突出。
能有這樣的安排,足見此人已非尋常烏桓粗鄙之徒,而堪稱頗具智計的武人??上н@樣的安排在張飛面前全然無用。
張飛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靠什么來判斷敵人主將的位置??傊碓趹?zhàn)場上,嗅著熟悉的血腥氣,看著敵人亂哄哄奔走,多看兩眼,其實沒經(jīng)過腦子,可突然就明白了。
大多數(shù)時候,他的判斷都很準(zhǔn)確。偶爾不準(zhǔn),那就再找一回,也不費什么事。當(dāng)然也有運氣特別差的時候,他曾經(jīng)連找三四回,沖殺了三四回都沒能揪出敵軍主將;可敵人被反復(fù)殺透數(shù)回之后,立即潰敗,所以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便如此刻,張飛信心十足橫過長矛,伸手一指:“就是這人!跟上跟上了!”
隨在鼓勇突進的張飛身后,范強等人稍稍取一個弧線,從斜向突破敵騎包圍。此時兩軍的后隊繼續(xù)糾纏,滾滾煙塵沖天而起,距離稍遠,就看不清其中的動向,只聽得到馬蹄踐踏之聲、戰(zhàn)士的慘呼聲、兵器交格的碰撞聲。
那名被張飛所指的烏桓首領(lǐng)策馬向前幾步,想要看清楚些,隨即又謹(jǐn)慎地勒馬回頭。但剛回頭,只見自家的部屬們紛紛狂叫,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他連忙從腰間拔出彎刀,同時竭力撥馬。
胯下戰(zhàn)馬打了兩個響鼻的工夫,他忽覺后心處一涼,然后胸前直直地透出了兩尺多長、寒光閃爍的矛尖。隨著鮮血從傷口噴泉般涌出,后心處的冰涼感覺蔓延到了全身。那矛尖如毒蛇般收回去,而他仆倒在馬背上,不再動了。
此人一死,周邊的烏桓騎兵頓時就如被猛鷲撲擊的鳥雀一般四散而逃。
而張飛隨手揮去身上幾處敵人的零碎肉塊,哈哈大笑:“痛快!痛快!”
笑了兩聲,他猛然抬頭,往戰(zhàn)場北面的一處高坡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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