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武匆匆離去。
步騭站在原地,向士武微笑著揮手。直到騎士們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他才深蹙眉頭,嘆了口氣。
在他身后有甲士問道:“府君?”
步騭道:“荊州軍府的反應(yīng)太快了啊。數(shù)月的籌劃準備,竟不能稍稍拖住他們的腳步,唉,有這樣的盟友,真是可畏?!?
“然則,我們要按照士氏的意思,去和荊州軍對抗么?”那甲士問道。聽的聲音頗顯稚嫩,竟是個少年人。
步騭斜睨他一眼:“怎么?不敢?”
少年劍眉一揚:“荊州軍去年苦戰(zhàn)折損,今年又遭逢荊蠻叛亂,四處平叛,能有多少人來?府君果然有意,我們就在廣信城下?lián)羝扑麄?,也無不可!”
步騭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說。少年人有少年人的銳氣,這就很好。但這些得失分析,早就在步騭腦海中轉(zhuǎn)過千百遍。
攫取交州之事,江東已經(jīng)綢繆數(shù)年了。最初時,江東于赤壁戰(zhàn)后乘勝攻取荊州各地,在荊南掌握了大片土地和幾乎全部水道。那時候步騭南下交州,從零陵、桂陽兩地皆可通行,全無阻礙。
可惜后來孫劉兩家重訂盟約,吳侯失去了大半個荊州,只保有長沙北部和小半個江夏。于是交州一時便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但局勢的發(fā)展,又逼得吳侯越來越中意交州。
何也?皆因玄德公的力量由公安而荊州,由荊州而益州,由益州而漢中,直至以涼州為羽翼,虎視關(guān)中。這也發(fā)展的太快了。
赤壁戰(zhàn)前孫劉訂盟,劉備的身份幾如一客將,曾經(jīng)單舸前往拜見周郎。戰(zhàn)后劉備的勢力雖有擴張,但關(guān)、張在攻打江陵過程中都受周郎驅(qū)使,大體仍然保持為吳侯輔弼的姿態(tài)。
然而這樣的擴張竟然一直就持續(xù)了下去。
兩年前雙方重訂盟約的時候,孫劉已有并駕齊驅(qū)之勢。待到劉氏跨據(jù)荊益兩個大州,狠狠地贏了曹公兩場……可憐吳侯征戰(zhàn)十載,都沒能拿下江淮大地上的一個小城合肥!
到去年,局面已經(jīng)發(fā)展到曹公派遣使者去往江東,意圖封吳侯為公,裂土分茅,以分劉備之勢。
這對吳侯來說,當然是個藉以牟利的機會,子瑜之前專門去往漢中,就是為了此事。但吳侯會高興么?曹公遣使這件事本身,就證明在曹公眼中,吳侯的地位已如馬超。劉備才是真正的對手!
姑且不論當日周郎和子敬兄盤算的南北兩分,赤壁戰(zhàn)時劉備、孔明之流說好的鼎足之勢呢?江東這個足,莫非越來越無用了?
天下局勢愈是明朗,愈迫得吳侯必須有所舉措。就算不談大局,吳侯若不能為江東上下攫取到實際利益,又如何使江東人心服口服呢?
于是便有了這場對交州的攻勢。
明知吳巨是玄德公的老友,是荊州在交州的代理人。己方依舊決心斬殺吳巨,控制交州;為了分散荊州軍的注意力,還在荊南各地掀起了陣陣叛亂。
但有些事做就做了,總不能拿到臺面上來,公然現(xiàn)于人前。依靠一些小伎倆讓劉備勢力吃個悶虧則可,真要在戰(zhàn)場上與荊州軍對決,那是逼著孫劉兩家決裂了!
我步子山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去點這把火?
當然,步騭也明白士燮的難處。
隨著天下三分的趨勢漸漸明朗,處在劉、曹、孫三家之間的諸多地方勢力,面臨著愈來愈艱難的局面。而這種艱難,并非只在軍事或政治上的壓力。
相比于混亂的中原,地方勢力所處的邊邊角角總是相對穩(wěn)定的,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中,無論合作、對抗,得、失乃至風險,都容易計算??梢坏┫鄬Ψ€(wěn)定的局勢被打破,諸多外界強大勢力立即牽扯入來,變數(shù)就大大增加了。
更不消說,這些外界強大勢力彼此又關(guān)系復(fù)雜,或敵或友。于是變數(shù)更增多到了算不清也擺脫不了的程度。只有具備超群的指揮和洞徹全局的眼光,才能確定什么樣的判斷正確。
所以……